完美文学 > 红袖添乱不添香 > 番外上 今夕何夕

番外上 今夕何夕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重生之都市仙尊花娇特种奶爸俏老婆

一秒记住【完美文学 www.wmwx.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永乐十年,六月初一,茶靡花开满庭香的初夏时节。

    “今儿是什么日子?”

    早膳时分,我边吃豆腐脑,边似不经意地问秦朗。

    他便放下碗想了一想,忽然一敲掌心:“哦,李雷擢升刑部令史,今儿应是新官上任的日子,你打算去道个贺?”

    贺你个大头鬼……我暗自撇了撇嘴,闷闷道:“好。”

    早膳后,秦朗去了北镇抚司上班,经他提醒,我亦觉得该去给李雷贺一贺。

    “你怎么亲自来了?”李雷换了刑部的制服,局促得直搓手,“你如今可是皇上亲封的郡主,来给我区区一个六品官送贺礼,有失身份啊!”

    话是这么说,他一双铜铃眼中满满当当写着欢喜。

    我便笑道:“所以才要来,显得你有面儿不是?”说着,指挥小厮将贺礼——一盆滴水观音并一盆盛放的君子兰搬进了李雷的衙署。

    喝茶聊了几句,李雷忽然冲我压低了嗓门:“听闻令弟冷嘉树,今年春闱状元及第,官拜佑春阁大学士之后,将京中众多名门望族之女的求亲一一谢绝,执意要娶家中的小哑女为正妻,确有此事?”

    见他眼中一如往日的炯炯八卦之光,我只觉好气又好笑:“千真万确。不过,我家阿暖如今也不算身份低微了,不久前被徐家大夫人收为义女,如今也算是徐家的义小姐,配得上冷嘉树那小子。”

    徐家是皇后娘娘的娘家,徐家大夫人是徐皇后的嫡亲大嫂。但此事倒不是我做的,我一直疑心是我爹的手笔。

    “如令弟这般重情重义的男子,当真难得。”李雷唏嘘道,遂轻车熟路地抱了抱拳,“冷姑娘教导有方,在下佩服佩服。”又一拍脑袋,“看我叫顺了嘴,如今该唤一声秦夫人才对。”

    从冷姑娘到秦夫人,我暗自祭奠我那逝去的青春。

    从刑部出来,恰见路边小摊上水灵灵的葡萄煞是喜人,想到阿暖最爱吃这口,遂挑了几串,拐了一趟娘家。

    如今的冷家小院颇为冷清……倒不是因为别的,就在去年,终发生了大明朝历史上的一件大事,便是永乐皇帝朱棣力排众议,将国都由金陵迁到了北京,从此大明朝实行“二都之制”,皇帝坐北京,太子守金陵。

    秦朗作为太子的亲信,自然留在了金陵,担任锦衣卫指挥使之职,然新科登第的冷小树同学,却往北京任职去了。

    临行前,小树与阿暖执手在我爹面前跪下,将二人的亲事定了下来。

    初夏的庭院中,响着三两声的蝉鸣,只见阿暖独自坐在院中的石井栏上,低头缝制着一件湖蓝色的直裰,神情甚为专注。

    当年的小小女孩儿,如今出落得亭亭玉立、貌美如花。

    “你日日地给他缝衣裳,那小子怕是一辈子都穿不完了吧。”我故意笑她道。

    阿暖脸上一红站起身来,娇嗔地望我一眼,接过我手上的葡萄筐子。

    我往屋里张望了一下:“爹呢?”

    阿暖便比划道:往印书局去了。

    自一年前,我爹因“机缘”终与徐皇后见了一面,二人在城外的潭柘寺共饮了半个时辰的茶,回来后浑浑噩噩了半辈子的老爹便改头换面一般,将昔日的琴棋书画、装帧印刷等十八般技艺统统拾了起来,日日忙得不亦乐乎。

    可见人生有没有动力,确是不同。

    “阿暖,今儿是什么日子?”

    与阿暖并排坐在石井栏上吃着酸甜的葡萄,我随口问道。

    阿暖放下葡萄想了一想,忽然蓦地弹了起来,比划说她在云祥坊定制的喜服,说好了月初去取,若我不提醒她倒忘了。

    说罢,顶着一张因憧憬而红润的小脸,一溜烟跑没了影。

    徒留我一人坐在井边,空虚,寂寞,冷。

    眼角瞥见被阿暖落在石桌上的湖蓝色直裰,竟冷不丁地想起那个青衫执扇的身影。

    我已许久不曾想起过他,但如今想来,以他温和心细的性子,应会记得今儿是个什么日子罢。

    只盼他来生做个心地单纯之人,琴棋书画、诗酒风月,洒脱地度过一生。

    回家路上,拐到莲湖居买了两份糯米红豆的点心,方踏进家门,便见两个粉嫩的“糯米团子”冲我扑了过来。

    “娘亲!娘亲!”

    我郁闷了一上午的心情,在这两个小团子娇娇软软的呼唤里,终变得平静温柔。

    与秦朗成婚的第二年,我寂寂无闻的腹中终有了动静。

    闻得消息的秦朗激动得有些忘乎所以,竟当即冲出门去,将太医院的院首夏大人给拖进府来为我把脉。

    夏大人神医妙手,当即宣布,乃是一对龙凤双生子。

    我欣喜之余又有些忐忑:在大明朝的医疗水平下,顺产一对双胞胎,风险不可谓不大。

    我甚至脑补出了前世,白衣白帽的医生一脸凝重地问产妇家属,保大还是保小这样性命攸关的问题。

    便这样担忧着、担忧着,直到临盆的日子,我紧紧抓了秦朗的手,无比坚定地告诉他,若事不可为,万望保住两个孩子。

    秦朗却更加坚定地在我耳边道:“相信我,你们娘儿仨都会好好的!”

    他这番信心,倒不只来自他自己,更来自突然从四海云游中返回金陵,在我床前守了一夜的我师父老道士。

    我便良心发现,觉得自拜师以来,我对于这位师父,始终是亏欠的。

    幸甚的是,小丫头秦湘自打娘胎里出来,第一眼看到的便是这位白发白须的师爷爷,于是骨子里对他自带好感,两日不见便哭着要找师爷爷抱,且自幼便对各种草药有天生兴趣,生生将我师父变成了护娃狂魔。

    我深以为,这对我师父也算是种补偿。

    我弯腰将两岁半的秦湘抱在怀里,却惹得同样两岁半的秦逸愤愤不平,“哼”了一声甩开我手去,以表达对他娘亲我向来厚此薄彼的不满。

    我只得无奈教育:“你是个男孩子,男孩子便应如你爹般顶天立地,做个伟岸男子,哪有时时讨抱的?”

    “我爹还讨抱呢!”秦逸一脸理直气壮,“我都见过的!”

    他老母亲我瞬间红了一张脸,望望四下无人才放下心来,索性一左一右牵了两个小团子至院中小榭里坐下,取出点心分给他们吃。

    “你们可知,今儿是个什么日子?”

    我不过随口逗趣,却见捧着点心吃得满脸渣子的秦湘,用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我,十分笃定道:“有点心吃,好!日!子!”

    我不禁莞尔,在两个小团子额头上各赏一个亲亲。

    一下午的时光,便在两个小团子的厮磨中悄然划过。我本有计划要为《广目志》写篇稿子,也被两小只闹得没了工夫,又想今日毕竟不同寻常,稍微休个假也不为过。

    直至月上三竿,秦朗下班回来,两个小团子已玩得疲累,跟他们的爹道了个晚安,便被奶娘抱去睡了。

    清静下来的我方想起今早在为何事郁闷,十分不悦地瞥了秦朗一眼,“我要去书房写稿了。”

    却被他一脸莫名笑容,不由分说地揽了肩膀往后花园走。

    后花园两株桂花树上,挂了五六盏粉红的荷花灯,融融的灯光笼罩着树下一张石桌,桌上几个精致小菜并一壶酒,还有两支摇曳的红烛。

    “这是……”我眼中光芒闪烁,“你何时备下的?”

    秦朗一双凤眸中漾着柔波:“常听你说什么烛光晚餐,我思量着,大概就是这么个样子。”

    我便垂眸,娇嗔地在他胸前推了一把:“我还以为你忘了。”

    他顺势拉了我的手,在石桌前坐下,“娘子的生辰,为夫日日放在心上,怎么能忘了。”

    说着从怀里取出个精致锦盒,打开来是一只通体碧透的并蒂莲玉簪子,“听闻这是北京城当下时兴的款式,我前月便嘱咐人去买,刚巧昨日送了来。”又想起什么似的,掏出个红艳艳的荷包递到我手上,“喏,这是小树托人给你送来的生辰贺礼。”

    我掂了掂那沉甸甸的荷包,满意笑道:“还是我弟弟送得实惠。”却美滋滋地将玉簪子插上了发髻。

    “好看么?”

    不听他回答,我抬眸却见烛光氤氲中,某狼正双眸一动不动地望着我,一副入了神的样子。

    不禁笑着去刮他高挺的鼻梁:“你娘子太美,把你看傻了?”

    “的确。”人却被他拉了过去,坐在了他怀里,“我方才在想,待你我携手从青丝走到了白头,娘子可还是这般娇俏可人,让我看不够的样子。”

    这情话说得实在撩人,我立时红了一张脸,刚要开口,却闻耳畔一阵“啧啧”之声。

    闻声望去,见我家花园矮墙之上,亢金龙和危月燕两口子正并排坐着,危月燕手里甚至还捧着一把瓜子,俨然一副VIP席看言情片的样子。

    我立时从秦朗腿上弹了起来,指着这两个吃瓜群众,羞赧得有些语无伦次:“你们……大晚上的躲在我家花园里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