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与曹长卿坐地论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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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8-13(下一章在凌晨三点左。)徐北枳在停马寺说了一句俗人怕果,菩萨怕因。徐凤年面对杨太岁也说过心境跌落,就如草籽茁壮生于大山石缝,如圆镜破开一丝裂隙,愈演愈烈,再想破镜重圆,难上加难。两个姓徐的两句话,双语皆是成谶。徐凤年收回视线,不去看那位生出三千青丝的六珠上师。这批八百白马义从的战马都精心筛选过,在奔袭之前便祛除了北凉军标识,此时走得没有后顾之忧,不怕被抓到明显的把柄,即便有高人顺藤摸瓜,徐凤年也可以说是西域僧兵栽赃嫁祸,决定这种争吵走向的关键,不是道义,也不是真相,而是棋局双方手谈人物身后的兵戈战力。徐凤年从青鸟手中接过那只从马车锦盒中拎出的银瓶,似笑非笑。袁左宗提枪纵马在徐凤年半马之后,脸色凝重。按照常理,独杀老僧杨太岁的世子殿下应该精神萎靡才对,便是昏迷不醒也在意料之中。可此时徐凤年策马狂奔,神采焕发,没有一丝疲态,反倒是一身凌厉气势攀至巅峰。尤其是那柄以春秋士气为玄胎锻造而成的春秋剑,剑气冲霄,未曾出鞘,仍是隐约有种种龙鸣,如九条恶蛟翻江倒海。袁左宗心中喟叹,这场截杀胜得堪称惨烈啊。况且还有诸多依旧藏在水下的暗流,杨太岁战死,皇子赵楷自刎而死,如此一来,北凉跟朝廷的情分算是彻底掏空。袁左宗笑了笑,望向徐凤年的背影。下一次,若再有战事,便是他带领自己这帮北凉老卒征战四方了吧?黄沙万里,看久了就是一幅枯燥乏味的景象,可在众人眼中更是异常的满眼荒凉,触目惊心,真是名副其实的天翻地覆,方圆三十里,撕裂出无数道大小不一的沟壑,早先天空无云而响雷,直到此刻才渐渐声响衰减下去,好在有先前世子殿下雷池剑阵杀老僧的手段做了铺垫,此时白马义从也没有如何震惊,只是一个个握紧枪矛凉刀。拥有徐凤年袁左宗徐龙象六臂阴物和青鸟,这支战力只能用近乎无敌来形容的骑队顺着沟壑弯弯绕绕,终于来到一条深不见底宽达二十丈的鸿沟边缘,那边站着一位中年青衫儒士,负手而立,两鬓霜白,风流夺魁。正是曹长卿。这位在西垒壁成为陆地神仙的亡国儒圣朗声笑道:“都走了。”徐凤年抬了抬手臂,除去新生双臂的阴物丹婴,其余都在袁左宗带领下绕行鸿沟。徐凤年将那只该价值连城如今却只能按斤两算价钱的瓶子丢给阴物,掠过鸿沟,阴物则一手握银瓶,双臂托马跃过。反正它就是手多。都说双拳难敌四手,对上这么一位有六条胳膊的,估计谁的心里都没底。哪怕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的曹长卿,也不免多瞧了几眼。大官子曹青衣见徐凤年眼角余光游移,微笑道:“你二姐徐渭熊受了重伤,被公主御剑送往北凉王府。至于那位不知如何称呼的陈芝豹,已经孤身一人去往西蜀,相信很快离阳上下都知道出了第二位异姓王,不过低于最早六大藩王的亲王爵,仅是蜀地郡王。”徐凤年点了点头。曹长卿叹息一声,走上前,屈指一弹,弹在徐凤年眉心,“你的伪境指玄,自悟断长生,可断得别人的长生,何尝不是断自己的长生。你这种不计后果的回光返照,真想死在徐渭熊前头?”徐凤年原强撑而架起的气势,一弹指之后,顿时一泻如虹,整张英俊脸庞都扭曲得狰狞,曹长卿对那头阴物笑道:“劳烦你按住他的心脉,到北凉王府之前都不要收手,我稍后传你一段口诀,你帮他引气缓缓下昆仑,不要松手,切记。”双相阴物闻言后轻柔伸出一臂按住徐凤年的心脉。徐凤年黯然道:“我姐?”曹长卿平静道:“被陈芝豹捅透了胸口,又被梅子酒青转紫,命悬一线。想要活下来,看她性里的求生欲如何了。”徐凤年吐出一口紫黑淤血,向后倒去,所幸有阴物环臂扶住。曹长卿不惊反喜,笑了笑,“吐出来好。放心,只要你不死,徐渭熊十有**便不会死。都说世间但凡万物,有不平则鸣,像我这种读书人不平则登高诗赋,说到底,长生之道,还是讲究一个人不可心有戾气过甚。你啊,辛苦隐忍得太多年了。知道李淳罡老前辈为何一直说你天赋不如公主吗?公主比你天然通透,当然,这也与她是女子有关。”徐凤年眼前视线模糊,依稀看到曹青衣青衫破碎,更有血迹缠身,忍住刺入骨髓的疼痛,咬牙问道:“陈芝豹做蜀王,是赵家天子临时起意的一招后手?只要我敢截杀赵楷,他就肯让陈芝豹去西蜀封王?还是说早就跟陈芝豹有过承诺约定?”曹长卿又叩指续长生,气机徐徐下昆仑,徐凤年双脚脚底板顿时血如泉涌,浸透得渗入黄沙,缓缓说道:“赵楷是棋子,却并非起先便是勾引你入瓮的弃子,那个皇帝还没这等孤注一掷的大魄力,除非是赵楷的爷爷还差不多,他啊,稍逊一筹,守成之主,大多如此,要不然也坐不上龙椅。赵楷既是试图以后屠龙的一颗活子,但也不是不可以舍弃,就看你们北凉如何应对了,没有这场截杀,给赵楷十年,在西蜀西域两地站稳脚跟,截断北凉退路,有了钱,赵楷说不定就可以真的登基坐龙椅,但是万一,赵楷被人,尤其是被你堵死在西域,京城那边也得有后招,因为陈芝豹也必须走出去,只要你起得来,他在北凉就没有待下去的理由。陈芝豹和你爹是一样的人,心底仍是很念相互的香火情,当年老皇帝那般逼徐骁,大将军一样没有反,就是这个道理。只要一方没有老死,就绝不过那条底线,谋反。这种事情,无关对错,人活一口气,没有这口贯彻一生一世的,休想有大成就。我曹长卿自然也不例外。徐凤年,要是不觉得没有高手气度,咱们坐着说话?”徐凤年笑着点了点头,只是笑得比哭还难看就是了。阴物扶着他缓缓盘膝而坐,曹长卿也坦然坐下。曹长卿笑问道:“不光是你这场截杀,离阳和北凉的大势,同样是一环扣一环。这一局棋,你身在局中,可以看到十之七八,已经殊为不易。如果我早早告诉你,三寸舌杀三百万的黄龙士,和春秋时期号称第一谋士的人物在参与其中,你还会这么一头撞入铁门关吗?”徐凤年毫不犹豫点了点头。曹长卿也不觉得奇怪,望向身边这条被梅子酒割画而出的鸿沟,轻声感慨道:“实不相瞒,陈芝豹差点让我大半修为都留在这里。若是我跟他都没有后顾之忧地死斗一场,我能活,他会死,但我的全部修为也就废去,到时候就真的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无用书生了。”徐凤年重伤所致,言语含糊不清,“他就算进入陆地神仙,我也不奇怪。”曹长卿惊讶地哦了一声,有些好奇地笑问道:“你这般看好陈芝豹?”徐凤年双手搭在膝盖上,平淡道:“陈芝豹视我如草芥草包,我视陈芝豹一直是武皆无敌。”曹长卿摇头道:“陈芝豹比谁都看重你。临行前,他曾说过以后迟早有一天会堂堂正正跟你一战。陈芝豹还说这句话,他也在肚子里憋了二十年。”徐凤年苦涩道:“我是该高兴吗?”曹长卿乐得这小子吃瘪,舒心大笑,敛了敛笑意,“两朝灭佛一事,让龙树僧人圆寂,这位佛门圣人一走,陈芝豹是占了便宜的,他否则也没有那么快入圣。”徐凤年由衷笑道:“徐骁不太爱说大道理,不过有一句话我记得很清楚,要吃得自家苦享得自家福,但也得看得别人好。所以我一直认为天底下那么多好事便宜事,总不能都搂在自己手里,这也不现实。就跟美人那么多,你娶回家也就那么几个,是不是,曹叔叔?”曹长卿眼神欣然,不过手上一指轻弹,“别喊我曹叔叔,咱俩交情没好到那份上。”徐凤年点头道:“确实,否则你也不会放陈芝豹去西蜀了。毕竟你我那点淡薄情分来计较,你能够挡下陈芝豹去铁门关就算十二分的厚道。陈芝豹去了西蜀,是京城里杀敌一千自折八百的阴损勾当,给北凉埋下祸根,离阳也好不到哪里去。你既然想要复国气运犹在的西楚,总归是天大的好事。”曹长卿洒然一笑,并未否认,“我不希望他执掌北凉,但我希望让陈芝豹去西蜀称王,因为西楚想要复国,就只能是火中取栗,乱中获利。棋局越乱越好,一个你所在的北凉,远远不够。”徐凤年啧啧道:“怕了你们读书人。”曹长卿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徐凤年,有一句话我还是要提醒你,在其位谋其政,你当北凉王和做北凉世子是截然不同的立场,这之前你剑走偏锋,次次以奇兵险胜,但以后仍是要正奇并用才行。就好像这场牵一发而动全身的截杀,说到底许多事情,不光是赵家天子,离阳王朝张巨鹿顾剑棠那些老狐精怪们也都心知肚明,只是徐骁在李义山授意下,这些年走得更多是阳谋路子,无可指摘,才有北凉今日基业,你可不要辜负了老一辈北凉人的期望。赵楷这次输得不是气运,而是输在了他想要以小搏大,滔天富贵险中求,但他有一点忘了,他是皇子,是要争夺帝位的角色,但太平盛世之中,往往一步一步走近龙椅的龙子龙孙,都讲求一个潜龙在渊的韬晦。京城那边,大皇子得大显势,四皇子得大隐势,你都要小心。”徐凤年微微作揖致敬,“心诚领教。”曹长卿轻轻挥袖叠放在膝盖上,“说实话,以前我不喜欢你这个人,多情而薄情,如今亲眼见过一些事情,反而有几分看好了。上次去北莽南朝的姑塞龙腰,途经北凉,跟大将军有过一番密谈约定,这次按约行事阻挡下陈芝豹,算是还清了一笔西楚欠给你们徐家的老债,以后就是两不相欠最相宜,该杀你时,我一样会毫不犹豫出手。”徐凤年笑道:“不怕你家公主骂你?”曹长卿愣了一下,屈指一弹在徐凤年眉心,让后者一阵倒抽冷气。阴物欢喜相面孔竟是会心笑了一笑。徐凤年自言自语道:“快到冬天了,她又该生冻疮了。”曹长卿哑然,随即笑道:“对啊,又该扎草人骂你了。”徐凤年被阴物搀扶着起身,“我赶着回去看我姐,你家公主殿下肯定是不愿见我的,曹叔叔,咱们是分道扬镳,还是一起走一段?”曹长卿起身拂去尘土,“各走各的,你小子少跟我套近乎。”徐凤年给阴物飘向马背,抱拳跟这位儒圣曹青衣别过。一骑绝尘。曹长卿站在原地。这一次徐骁披将军甲而非穿凉王蟒袍,出现在了边境。因此,曹长卿此刻是目送年轻北凉王离去。T
更新时间:2013-08-13(下一章在凌晨三点左。)徐北枳在停马寺说了一句俗人怕果,菩萨怕因。徐凤年面对杨太岁也说过心境跌落,就如草籽茁壮生于大山石缝,如圆镜破开一丝裂隙,愈演愈烈,再想破镜重圆,难上加难。两个姓徐的两句话,双语皆是成谶。徐凤年收回视线,不去看那位生出三千青丝的六珠上师。这批八百白马义从的战马都精心筛选过,在奔袭之前便祛除了北凉军标识,此时走得没有后顾之忧,不怕被抓到明显的把柄,即便有高人顺藤摸瓜,徐凤年也可以说是西域僧兵栽赃嫁祸,决定这种争吵走向的关键,不是道义,也不是真相,而是棋局双方手谈人物身后的兵戈战力。徐凤年从青鸟手中接过那只从马车锦盒中拎出的银瓶,似笑非笑。袁左宗提枪纵马在徐凤年半马之后,脸色凝重。按照常理,独杀老僧杨太岁的世子殿下应该精神萎靡才对,便是昏迷不醒也在意料之中。可此时徐凤年策马狂奔,神采焕发,没有一丝疲态,反倒是一身凌厉气势攀至巅峰。尤其是那柄以春秋士气为玄胎锻造而成的春秋剑,剑气冲霄,未曾出鞘,仍是隐约有种种龙鸣,如九条恶蛟翻江倒海。袁左宗心中喟叹,这场截杀胜得堪称惨烈啊。况且还有诸多依旧藏在水下的暗流,杨太岁战死,皇子赵楷自刎而死,如此一来,北凉跟朝廷的情分算是彻底掏空。袁左宗笑了笑,望向徐凤年的背影。下一次,若再有战事,便是他带领自己这帮北凉老卒征战四方了吧?黄沙万里,看久了就是一幅枯燥乏味的景象,可在众人眼中更是异常的满眼荒凉,触目惊心,真是名副其实的天翻地覆,方圆三十里,撕裂出无数道大小不一的沟壑,早先天空无云而响雷,直到此刻才渐渐声响衰减下去,好在有先前世子殿下雷池剑阵杀老僧的手段做了铺垫,此时白马义从也没有如何震惊,只是一个个握紧枪矛凉刀。拥有徐凤年袁左宗徐龙象六臂阴物和青鸟,这支战力只能用近乎无敌来形容的骑队顺着沟壑弯弯绕绕,终于来到一条深不见底宽达二十丈的鸿沟边缘,那边站着一位中年青衫儒士,负手而立,两鬓霜白,风流夺魁。正是曹长卿。这位在西垒壁成为陆地神仙的亡国儒圣朗声笑道:“都走了。”徐凤年抬了抬手臂,除去新生双臂的阴物丹婴,其余都在袁左宗带领下绕行鸿沟。徐凤年将那只该价值连城如今却只能按斤两算价钱的瓶子丢给阴物,掠过鸿沟,阴物则一手握银瓶,双臂托马跃过。反正它就是手多。都说双拳难敌四手,对上这么一位有六条胳膊的,估计谁的心里都没底。哪怕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的曹长卿,也不免多瞧了几眼。大官子曹青衣见徐凤年眼角余光游移,微笑道:“你二姐徐渭熊受了重伤,被公主御剑送往北凉王府。至于那位不知如何称呼的陈芝豹,已经孤身一人去往西蜀,相信很快离阳上下都知道出了第二位异姓王,不过低于最早六大藩王的亲王爵,仅是蜀地郡王。”徐凤年点了点头。曹长卿叹息一声,走上前,屈指一弹,弹在徐凤年眉心,“你的伪境指玄,自悟断长生,可断得别人的长生,何尝不是断自己的长生。你这种不计后果的回光返照,真想死在徐渭熊前头?”徐凤年原强撑而架起的气势,一弹指之后,顿时一泻如虹,整张英俊脸庞都扭曲得狰狞,曹长卿对那头阴物笑道:“劳烦你按住他的心脉,到北凉王府之前都不要收手,我稍后传你一段口诀,你帮他引气缓缓下昆仑,不要松手,切记。”双相阴物闻言后轻柔伸出一臂按住徐凤年的心脉。徐凤年黯然道:“我姐?”曹长卿平静道:“被陈芝豹捅透了胸口,又被梅子酒青转紫,命悬一线。想要活下来,看她性里的求生欲如何了。”徐凤年吐出一口紫黑淤血,向后倒去,所幸有阴物环臂扶住。曹长卿不惊反喜,笑了笑,“吐出来好。放心,只要你不死,徐渭熊十有**便不会死。都说世间但凡万物,有不平则鸣,像我这种读书人不平则登高诗赋,说到底,长生之道,还是讲究一个人不可心有戾气过甚。你啊,辛苦隐忍得太多年了。知道李淳罡老前辈为何一直说你天赋不如公主吗?公主比你天然通透,当然,这也与她是女子有关。”徐凤年眼前视线模糊,依稀看到曹青衣青衫破碎,更有血迹缠身,忍住刺入骨髓的疼痛,咬牙问道:“陈芝豹做蜀王,是赵家天子临时起意的一招后手?只要我敢截杀赵楷,他就肯让陈芝豹去西蜀封王?还是说早就跟陈芝豹有过承诺约定?”曹长卿又叩指续长生,气机徐徐下昆仑,徐凤年双脚脚底板顿时血如泉涌,浸透得渗入黄沙,缓缓说道:“赵楷是棋子,却并非起先便是勾引你入瓮的弃子,那个皇帝还没这等孤注一掷的大魄力,除非是赵楷的爷爷还差不多,他啊,稍逊一筹,守成之主,大多如此,要不然也坐不上龙椅。赵楷既是试图以后屠龙的一颗活子,但也不是不可以舍弃,就看你们北凉如何应对了,没有这场截杀,给赵楷十年,在西蜀西域两地站稳脚跟,截断北凉退路,有了钱,赵楷说不定就可以真的登基坐龙椅,但是万一,赵楷被人,尤其是被你堵死在西域,京城那边也得有后招,因为陈芝豹也必须走出去,只要你起得来,他在北凉就没有待下去的理由。陈芝豹和你爹是一样的人,心底仍是很念相互的香火情,当年老皇帝那般逼徐骁,大将军一样没有反,就是这个道理。只要一方没有老死,就绝不过那条底线,谋反。这种事情,无关对错,人活一口气,没有这口贯彻一生一世的,休想有大成就。我曹长卿自然也不例外。徐凤年,要是不觉得没有高手气度,咱们坐着说话?”徐凤年笑着点了点头,只是笑得比哭还难看就是了。阴物扶着他缓缓盘膝而坐,曹长卿也坦然坐下。曹长卿笑问道:“不光是你这场截杀,离阳和北凉的大势,同样是一环扣一环。这一局棋,你身在局中,可以看到十之七八,已经殊为不易。如果我早早告诉你,三寸舌杀三百万的黄龙士,和春秋时期号称第一谋士的人物在参与其中,你还会这么一头撞入铁门关吗?”徐凤年毫不犹豫点了点头。曹长卿也不觉得奇怪,望向身边这条被梅子酒割画而出的鸿沟,轻声感慨道:“实不相瞒,陈芝豹差点让我大半修为都留在这里。若是我跟他都没有后顾之忧地死斗一场,我能活,他会死,但我的全部修为也就废去,到时候就真的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无用书生了。”徐凤年重伤所致,言语含糊不清,“他就算进入陆地神仙,我也不奇怪。”曹长卿惊讶地哦了一声,有些好奇地笑问道:“你这般看好陈芝豹?”徐凤年双手搭在膝盖上,平淡道:“陈芝豹视我如草芥草包,我视陈芝豹一直是武皆无敌。”曹长卿摇头道:“陈芝豹比谁都看重你。临行前,他曾说过以后迟早有一天会堂堂正正跟你一战。陈芝豹还说这句话,他也在肚子里憋了二十年。”徐凤年苦涩道:“我是该高兴吗?”曹长卿乐得这小子吃瘪,舒心大笑,敛了敛笑意,“两朝灭佛一事,让龙树僧人圆寂,这位佛门圣人一走,陈芝豹是占了便宜的,他否则也没有那么快入圣。”徐凤年由衷笑道:“徐骁不太爱说大道理,不过有一句话我记得很清楚,要吃得自家苦享得自家福,但也得看得别人好。所以我一直认为天底下那么多好事便宜事,总不能都搂在自己手里,这也不现实。就跟美人那么多,你娶回家也就那么几个,是不是,曹叔叔?”曹长卿眼神欣然,不过手上一指轻弹,“别喊我曹叔叔,咱俩交情没好到那份上。”徐凤年点头道:“确实,否则你也不会放陈芝豹去西蜀了。毕竟你我那点淡薄情分来计较,你能够挡下陈芝豹去铁门关就算十二分的厚道。陈芝豹去了西蜀,是京城里杀敌一千自折八百的阴损勾当,给北凉埋下祸根,离阳也好不到哪里去。你既然想要复国气运犹在的西楚,总归是天大的好事。”曹长卿洒然一笑,并未否认,“我不希望他执掌北凉,但我希望让陈芝豹去西蜀称王,因为西楚想要复国,就只能是火中取栗,乱中获利。棋局越乱越好,一个你所在的北凉,远远不够。”徐凤年啧啧道:“怕了你们读书人。”曹长卿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徐凤年,有一句话我还是要提醒你,在其位谋其政,你当北凉王和做北凉世子是截然不同的立场,这之前你剑走偏锋,次次以奇兵险胜,但以后仍是要正奇并用才行。就好像这场牵一发而动全身的截杀,说到底许多事情,不光是赵家天子,离阳王朝张巨鹿顾剑棠那些老狐精怪们也都心知肚明,只是徐骁在李义山授意下,这些年走得更多是阳谋路子,无可指摘,才有北凉今日基业,你可不要辜负了老一辈北凉人的期望。赵楷这次输得不是气运,而是输在了他想要以小搏大,滔天富贵险中求,但他有一点忘了,他是皇子,是要争夺帝位的角色,但太平盛世之中,往往一步一步走近龙椅的龙子龙孙,都讲求一个潜龙在渊的韬晦。京城那边,大皇子得大显势,四皇子得大隐势,你都要小心。”徐凤年微微作揖致敬,“心诚领教。”曹长卿轻轻挥袖叠放在膝盖上,“说实话,以前我不喜欢你这个人,多情而薄情,如今亲眼见过一些事情,反而有几分看好了。上次去北莽南朝的姑塞龙腰,途经北凉,跟大将军有过一番密谈约定,这次按约行事阻挡下陈芝豹,算是还清了一笔西楚欠给你们徐家的老债,以后就是两不相欠最相宜,该杀你时,我一样会毫不犹豫出手。”徐凤年笑道:“不怕你家公主骂你?”曹长卿愣了一下,屈指一弹在徐凤年眉心,让后者一阵倒抽冷气。阴物欢喜相面孔竟是会心笑了一笑。徐凤年自言自语道:“快到冬天了,她又该生冻疮了。”曹长卿哑然,随即笑道:“对啊,又该扎草人骂你了。”徐凤年被阴物搀扶着起身,“我赶着回去看我姐,你家公主殿下肯定是不愿见我的,曹叔叔,咱们是分道扬镳,还是一起走一段?”曹长卿起身拂去尘土,“各走各的,你小子少跟我套近乎。”徐凤年给阴物飘向马背,抱拳跟这位儒圣曹青衣别过。一骑绝尘。曹长卿站在原地。这一次徐骁披将军甲而非穿凉王蟒袍,出现在了边境。因此,曹长卿此刻是目送年轻北凉王离去。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