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文学 > 春时恰恰归 > 63.第六十三章

63.第六十三章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重生之都市仙尊花娇特种奶爸俏老婆

一秒记住【完美文学 www.wmwx.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自古生死无常, 今日煊煊赫赫一场,他日凄凄惨惨闭眼。

    生前穿绫着罗、呼奴唤婢,仗着家私把人命当成草芥, 性起打死破席一卷往河里一沉了事。

    苟二身死, 桃溪不少人拍死称快, 何秀才之流更是恨不能呼朋唤友对酌相庆。

    沈拓担心苟家与曹家为难,抬脚跟了过去。曹大也是个精乖的,一看苟家这群人不似善类,支了一个伙计去后院把曹二、曹三都叫了出来, 曹二大冬天的敞胸露怀,掌厚的护心毛,抱了胸铁塔似得立在那。

    等沈拓一踏进门,曹大彻底放下心来,招呼道:“侄儿今日怎么来了?铺里有营生, 你自家随意。”

    沈拓微揖一礼:“家中娘子打发了我来请伯叔们吃酒呢!叔伯先忙眼前之事。”又与曹二一同门神般立在一起。

    曹大自感有了底气, 脸上又摆出了生意人的油滑来, 揖礼道:“听闻苟家寿老驾鹤西去, 苟老耋寿,实是有福之人, 众位多多节哀。”

    领头的这位却是苟老的嫡孙,皮笑肉不笑道:“曹铺主好舌条。”又道, “阿翁活得长, 岁老了, 有点糊涂, 唉!”

    曹大听他另有所指,哪会去接他的话茬,又道:“不知苟五郎君来铺中是?”

    苟五讥笑:“曹铺主莫不是与我说笑,来你棺材铺里不买棺材还能买什么?”

    曹三在旁挠了挠后颈,疑惑:“早些年苟老不是打了一副寿棺?我为寻着好木头,只差没把腿给跑细。”

    苟五叹气,拿眼斜一边的苟三,道:“阿翁的心尖没了,去得突然。活着没人味,死得没好脸,殓在外头连副棺材都没准备,阿翁不忍,让了自己的好棺木。”他支着一条腿,又是一叹,“谁知,晚间阿翁也跟着没了。”

    苟三忍气,对曹大道:“以前便得知曹家有副好棺木,木质坚硬,纹理细密,隐有异香,又描金绘彩,全桃溪也寻不出第二副来。”

    曹大两眼一亮,忙领了人,热忱道:“苟三郎君好眼光,不是曹某大话,胡吹法螺。这副棺木的木头却是三弟无意中得来的,这些年有心再寻却是不得,可见此间有些机缘。”

    苟三敲了敲棺木,只放那便知木料沉重,倒比苟老先前打的还要好,心下满意,问道:“曹铺主,不知要价几何。”

    曹大伸出三根手指,道:“好棺木难得,寻常人家如何会用它,倒与苟老有缘。”

    苟三还未开口,苟五先叫唤起来,道:“曹老大,你莫要狮子大开口,欺我白事人家,三百纹银是在讹人不成?”

    曹大略翻了眼皮,道:“诶,开门营生图个一团和气,红白二事乃人生大事,不能轻忽,岂好胡言说笑?这副棺木,三百纹银还不好寻呢。”

    苟三皱了眉些许为难,沉思片刻对苟五道:“阿弟,族老积福喜寿,不好让他身后寒酸,不如……”

    苟五用鼻子哼了一哼:“三堂兄,今时不同往日,你还当苟家如先前这般风光?因着你兄长做下这些恶事,连累得全族没脸,去个斜街都抬不起头。那些踩高捧低的,不知换了几幅面孔,哪还认得苟字,横竖只作不识。”他抬腿,在另一副棺木跟前打了个转,轻拍了几下,道,“不如这般,苟二获罪死囚,哪配享用好棺木,没得惹了眼。只将这副抬回去与苟二装了,阿翁的寿棺还与他自己长睡。”

    苟三听了这话,气得红了眼。碍于苟二恶行自家先没底气,只得咽气吞声道:“阿兄已经殓在棺中,莫非还要将他抬出来?阿兄千般不是,也过了身,再不给他体面,一家骨肉也不必这般糟践。”

    苟五搭着脸皮:“老树要倒,哪来得这些进究?论理,苟二该被除族,破席卷了往乱坟野林一扔了事。眼下倒还记名族谱,用着上好的棺木,不像有罪倒像有功。”

    苟三胸膛起伏,怒道:“阿兄是恶人,恶人挣下的银两阿弟倒没少花用,置屋养相好,美酒美食、出门马轿,莫非是天上掉下的?”

    苟五冷笑:“谁个比得苟二,挣得家业,打得死人命。他自是响当当的人物,谁个与他似的打死了二十四条人命,眉毛都不动一下,夜间照旧好睡。他不同寻常,阿翁才百般疼爱,拿他当了心肝,我这个正经的嫡亲子孙连个边角地都站不着。”

    苟三道:“家中两场白事,阿弟真要这当口与我翻脸算账?”

    苟五正义凛然:“我虽不济,却不曾打杀了什么人,家中的丫环婆子小厮全是囫囵个,病了伤了,还与他们请郎中哩。

    三堂兄也不必往自家兄长脸上贴金,他发迹实是全族之功,因他得了阿翁的眼,将他推了领头,你颠倒黑白,倒把功都记他头上。少了个苟二,苟家还是桃溪有名姓的大户,多了苟二,怕是要落到泥底去。今后如何还两知呢。

    同族血亲,骨肉相连,弟弟也劝三堂兄一句:眼下身后有余,别大手大脚给霍祸得干净,不然两手空空,莫非要带了姬妾家小去桥头行乞?”

    苟三两眼血红,道:“五弟要待如何?族老的棺木还要不要置买?”

    曹二挠着胸毛听他们叽歪半天,早不耐烦了,翁声翁气插嘴问道:“就是,棺木还要不要买的?”

    曹大瞪了兄弟一眼,心里叹息:可惜了,这副棺木怕是卖不出去了。

    果然苟五道:“未免三堂兄说我薄凉,我仍是那话。阿翁的棺木还与他在地下长眠,苟二另置买一副杉木棺。白事一了,分家另过,三堂兄不愿,只管去族中问问,哪家还愿与苟二沾连的?”

    苟三长吐一口气,闭了闭眼,面如死灰,道:“既如此,便依五弟所言。”转而问曹大,“曹铺主,这副杉木棺,要价几何?”

    曹大道:“三贯铜钱。”

    苟五还嫌费钱,很是心痛,苟三低头解荷囊借势微拭了下发红的眼角,只将眉眼里的狠戾都掩了去。

    曹大收了钱,看了看他们身后,多嘴问道:“苟三郎君身后几位可是抬棺人?”

    苟三无力点了下头,挥了挥手,让他们上前与曹家伙计一起拿粗麻绳绑了棺木,插了竹杠。他本要买好棺,想着料好沉重,特地带了六个人来,谁知带了副薄杉棺回去,四个人抬着都打飘。

    苟五如了意,拿手抹了唇上的微须,背着手施施然地缀在后头出去了。

    曹大送他们出门,叹道:“唉,倒是一场无常。”

    .

    曹三在内摸摸那副好棺:“当初只当捡个便宜,谁知亏得慌,竟是无人买它。”

    曹二心大,毫不在乎:“卖不出便卖不出,搁在店里也招喜财,夏日睡在里面还凉快。”

    沈拓目睹一场荒唐,再厌弃苟二也难免一声叹息。

    曹大回转来道,心有凄凄:“苟家没了顶柱横梁,怕是长久不了了。”

    沈拓道:“苟二罪有应得,死上十次都不足惜,苟五面目也是可憎。”

    曹二笑道:“苟家有甚个好鸟,说他们倒费口舌功夫。”又问沈拓,“侄儿侄媳要请吃甚好酒?”

    沈拓笑了:“小侄外出月余,家中全赖叔伯好友看顾,治了一个猪头,趁着年前得闲,大家一起吃杯薄酒。阿圆能用一根木头,把猪头煨得酥烂。”

    曹三喜道:“侄媳竟还有这手艺,可是难得。”嘴快道,“我只知桃溪杳娘煨得好猪头……”

    曹大瞪他:“快闭嘴快闭嘴,在侄儿面前满嘴喷粪,说得什么荤话。”

    曹三自知失言,道:“侄儿莫怪,你三叔父一张惹祸的嘴。”

    曹二急不可耐道:“既有好肉又有好酒,二伯父再不客气的。”

    曹大无奈摇头,对沈拓道:“侄儿既来去见见阿娘,她没少惦念。”

    沈拓心中也颇挂念曹沈氏,与曹家三兄弟又说了几句话,便去后院看拜见曹家上下女眷。

    曹大儿媳又有了身孕,一家子都聚在曹沈氏那。曹大儿媳在那道:“听闻东街有个婆子卖秘方,能一举得男。”她前头生一双女儿,心里发急。

    曹沈氏听了笑起来:“哪来得黑心婆子哄你的银钱?休信她,不知拿些什么土疙瘩与你吃。”

    许氏剥着松仁也道:“药不好胡吃。”

    说得曹大儿媳红了脸。大简氏和小简氏识趣不吱声,只说些无关趣话。守门的婆子进来道:“沈家的都头来见老太太呢。”

    曹沈氏啊呀一声:“大郎没良心,这时候才能看我这把老骨头,看一眼少一眼的。”

    大简氏道:“婆母康健着呢,岁节将近倒说起不吉的话。”

    曹沈氏凸嘴一咧,笑:“家中卖着棺材,有个甚不吉也冲没了。”

    沈拓见她硬朗,心中高兴,又问起居饮食,曹沈氏笑眯了眼,答道:“姑祖母好着呢,大郎怎不把媳妇一同带来?是不是嫌了我这个婆子?”

    沈拓笑道:“我却是顺路过来的。改日与娘子再来好好拜见姑祖母。”

    曹沈氏教训道:“得闲便来,还挑个黄道吉日的。”又说,“你不在家中,你那没脸的娘又去与你媳妇为难,亏她张得开狗嘴,一嘴的屎味,臭得狠。唉,你家媳妇斯文的人,怕是吓到了。”

    沈拓不知内里究竟,微皱了眉,揖礼道:“此事多亏了大伯娘相护。”

    许氏笑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侄媳为人,我再喜爱不过。”将那日的事与沈拓说了一遍,又道,“一日一日的,想一出是一出,也不知是她自家的主意,还是耳了软根子,听了别人的挑拨。”

    沈拓双眸晦暗,实是烦不胜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