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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1章 红纱水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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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眼满是袅娜水雾。

    高而深的承尘上垂挂着一层又一层错落有致的红纱帐,一层摇曳半空,一层垂落地面,夜风无声拂过,纱帐顿如红浪翻滚,起伏间,顶部支杆两端的银铃叮铃铃响。

    风过铃声止,红浪歇水雾散,显出几乎占满视野的玉砌浴池,丈余进深丈余宽的浴池内,碧色热汤荡着涟漪,哗啦啦舔上池沿玉石,水声轻浅,如伶人低吟浅唱。

    李英歌又惊又喜,忍不住抬脚入内。

    脚下地砖蒙着一层水汽,映着四角立地宫灯黄的光、红的纱帐,氤氲出满室喜红,不像暗藏墙后的奢美净房,倒像遗世独立的一方仙境。

    宛如仙汤的浴池内,却混入了一个奇怪的东西。

    描金大红托盘,承着合卺酒,随波荡漾。

    一时近一时远,触手难及。

    李英歌愕然。

    酒在池内,人在池边。

    这合卺酒要怎么喝,昭然若揭。

    李英歌面色顿时古怪起来。

    室内响起萧寒潜低而缓的声音,“入东北大营历练之前,我也和没去过东北淇河的人一样,以为那里只有黄沙冻土,其实不然。山青水长,人文况盛,一点不输南北直隶的繁茂。东北大营有骑兵,有步兵,也有水兵。我入营后,最先编入的,就是水兵。”

    他最早学会的,不是起居自理,也不是如何御下,而是泅水。

    那时候他不服输,不会就自学,每到大营熄灯,就背着人潜入山涧水潭,小福全儿不敢劝阻不敢声张,成日成夜的提心吊胆,急得满身大汗,比他这个泡在水里的还淋漓,不知呛过多少回淹过多少次,他再领水兵操练,已然如鱼得水。

    少年时,傲气用错了地方。

    如今想来,却是他年少伊始,最快活无忧的一段时光。

    他的声线越发轻,怅然藏于温和之下,“澧县李氏不靠山水,你没去过淇河李氏,媳妇儿,你可会泅水?”

    当然会!

    李松幼时皮如泼猴,她是宗房长女长姐,为了管教弟弟,暗搓搓练就了一身上房揭瓦爬树下水的歪本事。

    她有多少年没泅过水了?

    褪去束缚,酣畅游水的快意钻入脑中,一瞬复苏。

    李英歌跃跃欲试。

    她循声望去,张口欲答,蒙着水雾的双眼登时睁得大大的。

    萧寒潜不知何时已褪去亲王衮服,长指挑着脱下的中衣中裤并亵衣,随手丢上墙角的罗汉床,只穿着月白亵裤,水汽肆无忌惮的覆上他裸着的半身,凝聚成水珠,无声滑落。

    掠过他宽肩窄腰,一路划过遒劲的漂亮腹肌,顺着胯间两道清晰凹陷的人鱼线,没入亵裤裤头绣着的阑边。

    他光着脚,裤管卷至小腿肚,水珠翻山越岭,复又钻出裤管,顺着他笔直长腿蜿蜒而下,消逝在他光洁的脚背上。

    李英歌错觉,几乎以为自己听见了水珠破裂的轻响。

    她眸色恍惚。

    脑海中不期然的,翻腾起前世记忆。

    袁骁泱清瘦白皙,没有萧寒潜身材高大,没有萧寒潜精致适度的肌理,没有萧寒潜的长臂长腿,抱着她的时候仿佛能为她圈起一方小小天地。

    一个文弱,一个临渊峙岳、阳刚俊朗。

    此时此刻,袁骁泱和李妙应该已经……

    念头闪过,李英歌没忍住,吐着舌头干呕了一声。

    萧寒潜本一心暗暗留意她的反应,即得意于她惊讶的目光,又满意于她不自觉晙巡的视线,乍听她干呕,心口猛地一跳,忙上前捧起她的小脸,奇道,“媳妇儿,你有了?”

    有什么鬼啊!

    李英歌呕不下去了,睨着一脸紧张的萧寒潜脱口道,“什么都没做,怎么会……”

    话说到一半,顿时气结。

    “什么都没做?要做什么?”萧寒潜见她傻乎乎的入套,忍不住哈哈大笑,捧着她两颊生晕的俏脸,爱怜的亲吻,“要做什么才会有?媳妇儿,你教教我?”

    幼稚鬼!

    李英歌咬着唇不说话,垂眸不看他,目光不可避免的落在他裸着的腰腹间。

    离得近,他身上新旧伤痕一目了然。

    有四年前遇刺留下的细长淡疤,有一些,大概是在东北大营历练时留下的。

    前世,她那些从伍的堂兄弟们不拘小节,她对这样身经百炼的身体,很熟悉。

    熟悉得令她心安。

    他是她的夫君,也是她心生欢喜的男人。

    谁先说出欢喜,谁就吃亏一点。

    这亏,她吃了。

    袁骁泱算个屁。

    她的心很小,再想起袁骁泱已没有他的容身之地,他再也不能恶心她了。

    李英歌抬眼,踮起脚来,轻吻萧寒潜的肩头,双唇落在她眼前一道轻浅的疤痕上。

    萧寒潜猝不及防,心口狠狠的跳了一下,嘴里却嫌弃,“还不承认你矮,我光着脚,你也只能够着我的肩……”

    心下却告诫自己,小媳妇儿傻乎乎的,他不能急,要慢慢来。

    他踩上李英歌的鞋头,低声哄她,“媳妇儿,脱了鞋踩到我脚背上,我带你入水……”

    她没来得及回答,他以为她不会泅水。

    泅水总不能还穿着中衣。

    他偷偷观察她的神色,小心翼翼去解她的衣带。

    李英歌眨了眨眼,看似懵懂乖顺,心底却险些笑翻了,假作低头看脚,默然脱了绣鞋踩上萧寒潜大大的脚背,不让他发现自己面色古怪。

    中衣中裤窸窣落地,然后,萧寒潜惊呆了。

    他的小媳妇儿穿的是什么鬼!

    不是贴身轻薄的亵衣,而是连体的长袖长裤,用料十分古怪,摸着似乎是防水的油布,布料坚韧滑手,找不见系带暗扣,将人包覆得严严实实的,无处下手。

    撕不烂,估计浸了水也看不到衣下风光。

    萧寒潜生平第一次,束手无策。

    他想起陈瑾瑜说的话:你不心疼我妹妹,我心疼。

    原来是这么个心疼法儿!

    防着他“蛮干”,让他媳妇儿身披“战袍”,能守不能攻。

    陈瑾瑜做到了。

    他心中旖旎心思顿时散去大半,偏又不能说破他和陈瑾瑜之间的私下来往,默了几息才不至于咬牙切齿,假作好奇,“这是内务府准备的?”

    喜婆窥破端倪,不能阻止陈瑾瑜。

    她心下了悟,却不想阻止陈瑾瑜。

    李英歌在心里笑得打跌,面上装傻,眨着眼睛兴奋道,“是瑾瑜姐姐特意为我准备的。我原先不懂,这下倒是应了景。正好穿着泅水,寡虞哥哥,我会泅水,就是不知道浴池深不深……”

    比起陈瑾瑜那个满心坏水的,他的小媳妇儿眨起眼睛来,果然好可爱。

    也罢。

    入了水再说,不能急。

    萧寒潜暗自吸气,其实根本没听清她后半截说的什么,垂眸看她踩在自己脚背上的小脚,闷声笑出来,“媳妇儿,你的脚真的好小……”

    白嫩的裸足,圆润的脚趾头,连他的脚背都盖不住。

    他笑着抬步,护着李英歌虚抱在身前,小脚叠着大脚,直直踩入和浴池边持平的水面。

    哗啦声响,他已然踩稳池底,堪堪露出李英歌的小脑袋和一小节肩膀。

    原来水不深。

    李英歌大喜,不等萧寒潜反应,就矮身没入水中,轻巧挣脱出萧寒潜的怀抱,潜着水游向飘来荡去的合卺酒托盘。

    水温宜人,暖身又暖心,李英歌只觉畅快无比,如鱼儿入海,摆尾畅游,倏忽就窜得没了影儿。

    萧寒潜讶然。

    他的小媳妇儿会骑马会泅水,不是假把式,而是游刃有余。

    她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本事?

    萧寒潜眉梢眼尾都亮起来,凤眸盈满欢悦的笑意,一头扎进水中,眨眼间就撵上李英歌,大手一捞,侧抱着人钻出水面。

    “媳妇儿,别光顾着玩……”萧寒潜搂着她浮在水中,迫她张开手脚抱他,低头在她眉心落下一吻,挑眉道,“你不是惦记着要喝合卺酒,嗯?”

    说着长臂一探,就将因水波荡漾又要飘远的托盘带到二人之间。

    李英歌勾着他的脖颈,仰着头换气,二人胸腹间隔着托盘,水波绕身,她欢快的笑,点头道,“好。”

    萧寒潜眼中促狭一闪而过,指间夹起两只小巧的酒杯,也不知怎么使得巧劲,托盘承着酒瓶转出二人之间,他倾身贴上她,长指一勾,将一支酒杯的酒水喂进李英歌口中。

    交杯酒是这么喝的吗?

    李英歌一愣,黄汤入肚,一瞬热辣。

    她今生还不曾沾过酒水。

    京城又和东北淇河不同,酒水醇甜,不劲,却绵长。

    李英歌一时晕眩,心口怦怦鼓跳,全身血管都跟着鼓动起来。

    “媳妇儿,你第一次喝酒?”萧寒潜明知故问,十分体贴的哄她,“不怕,我帮你中和一下?”

    他将另一只酒杯送到自己嘴边,含尽酒水,俯身吻上李英歌微张的唇。

    空荡的酒杯噗通掉落水中,溅起高高的水花。

    水上红纱一晃,带得满室垂坠纱帐层层叠叠的翻起浪来,银铃乍响。

    叮铃铃,叮铃铃。

    附和着萧寒潜攻城掠地的节奏,一时重一时轻,忽而猛进忽而急退,勾着包覆着甜酒的丁香小舌,含着扫荡着,不放过李英歌檀口内的一寸一角,仔细而温柔的品咂。

    一小口合卺酒,化作调皮的小兽,一会儿滑进他的口,一会儿漾进她的口,偏偏没有着落,翻来覆去,酒水温度,仿佛越来越高。

    浴池碧波,仿佛也越来越烫。

    李英歌心慌意乱,扣在萧寒潜脖颈后的双手转眼脱力,胡乱在水面拍打,触及垂至池中的红纱,慌忙紧紧拽住。

    这一拽,顶端银铃顿时大躁。

    铃声唤起萧寒潜一丝清明,他最后深入一吻,分吃进酒水,百般流连的放开李英歌,容她得以喘息,鼻息亦是乱而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