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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 兀令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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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颜宗弼的帐中,一片阴沉气息。

    死一般的寂静,似乎持续了很久。

    久得教人麻木。

    啪!

    忽闻一声沉闷巨响。

    只见完颜宗弼拍案而起。

    “耻辱!”他愤怒。

    完颜宗弼粗喘着气,窝了满心火气,却又不知如何发作。

    自打收到九王爷的传书,听闻金兵中伏,死伤甚众,他气得手也直直发颤。

    又是韩世忠!

    他心头默念。

    这个韩世忠,给金军吃过不少亏。

    九王爷机敏善谋,深谙宋人套路,竟也栽在他的手里。

    不得不叫人心生惶惶。

    只听一谋士起身道:

    “四王爷,九王爷从未求援,想必军情紧急。咱们若不快些,只怕落得个全军覆没!”

    那处若攻下,江宁自然不在话下。

    可若被宋人占了先,他们深入江南的打算,不知又要拖到几时了!

    完颜宗弼一时深蹙着眉。

    “援是要援。”他道,“不过,至今并无别的军情传来,汉人狡诈,只怕中有蹊跷。”

    帐下一人道:

    “是了。若宋军志在防御,只怕,如今该是九王爷落荒而来。”

    另一人附和:

    “就怕是等着咱们上钩,一同吃个精光!”

    完颜宗弼看了眼那二人,神情黯了黯。

    韩世忠!

    好大的胃口啊!

    我大金国四王的注意也敢打!

    他方道:

    “他既有这份心思,不如,咱们送份大礼给他!”

    完颜宗弼又勾唇一笑,吩咐道:

    “给九王爷回封书信,咱们绕远路去救。教他多等些时候。”

    “四王爷的意思是……”一谋士道。

    完颜宗弼不答,却笑道:

    “听闻,宋皇赵构如今又转居杭州了?还改了个名,叫什么临安?临时安顿……他还想回汴京不成?”

    一人应声道:

    “属下听闻,临安富庶,不弱于汴京。想来,他是有定都的意思。”

    有金臣打趣道:

    “只怕打得他四处逃窜,也算是‘临安’了!”

    四下皆哈哈大笑起来。

    “好!”完颜宗弼拍案道,“咱们攻临安去!”

    四下闻言,皆是一惊。

    他冷眼看着片片惊讶神情,只道:

    “汉人有句话: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本王觉着,正当此时。”

    看来,完颜宗弼是要给韩世忠一个下马威了!

    若皇帝赵构在手,挟天子以令诸侯,小小韩世忠又算得什么?

    即便被赵构逃脱,易能搓一搓宋军的锐气。

    这笔买卖,不亏!

    一人眼含忧色,只道:

    “只怕皇帝居处,防御更甚。到时九王爷撑不住,咱们又首尾不顾,岂不两难?”

    完颜宗弼一声冷哼:

    “若这几时亦撑不住,如何堪为我大金皇室?”

    他衣袖一振,双手负在身后:

    “他就是在宋地呆久了,学得些宋人的优柔习气!此时不练练,日后如何委以重任?”

    这说的是九王爷了。

    帐中大臣面面相觑。

    四王爷既已做了决断,他们亦不好再劝。

    他的法子,虽冒险了些,却也有几分出奇制胜之态。

    况且,若直去九王爷,免不了一场恶战。

    既然皆是恶战,不如挑个更有用的打!

    四下众臣一时想通,又叹服于完颜宗弼的果决。

    完颜宗弼更是说一不二,不多时,出兵的命令已下。

    军队整理行装,午后便齐齐出发。

    …………………………………………

    王家自是跟着皇帝赵构迁至临安。

    王大人换了座更大的宅院,一花一木,一廊一阁,皆是江南好风景。

    眼下天已回春。西湖春色,断桥风光,好不动人心肠。

    达官显贵沉醉期间,湖上的丝竹管弦亦无停歇之时。

    一时间,似乎又见出汴京的繁华气象。

    真个是,直把杭州作汴州。

    天又下起蒙蒙细雨,温婉而多情。

    绍玉与秦棣对坐楼阁之上,举杯对酌。

    只闻秦棣轻笑:

    “都到临安了,也如春了。三郎也该高兴些。”

    绍玉兀自吃口酒,望向窗外。

    秦棣又道:

    “虽皆是江南风光,可临安与扬州,又大不相同了。”

    绍玉望着西湖的方向,其上几艘游船,隐约传来南戏之音。

    他又吃一口酒,也不曾筛过,只叹道:

    “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

    秦棣一愣,转而笑笑。

    他只道:

    “三郎,这并非你我能左右的。”

    绍玉低头一笑,并不答话。

    秦棣筛了壶绿蚁酒,举杯道:

    “你我不过城中二位富贵闲人。今朝有酒今朝醉,且吃酒吧!”

    富贵闲人……

    从前,谢家五郎亦如此自称。

    绍玉方道:

    “你的性子,倒像我一位故人。”

    “噢?”秦棣一时好奇,“他如今身在何处?若能一同吃酒,倒是快事!”

    绍玉心下一沉,只觉丝丝酸楚,揪得人心痛。

    他微吸一口气:

    “他是汴京人。”

    说罢,秦棣亦默然了。

    靖康那年,汴京勋贵多是被俘北上。

    既提“汴京”二字,别的,自然不必多问。

    或死,或苟活,皆不是令人愉快的答案。

    秦棣振了振精神,又道:

    “此处是临安,眼下是春日呢!”

    “阿棣。”

    绍玉似没听见他说话,只正色唤了一句。

    “你说,”他道,“我是否过得太浑浑噩噩了?”

    秦棣愣了半晌。

    好好的,绍玉怎会有如此感慨?

    不过,想来也不错。

    他们几个,不皆是如此么?

    仗着家中的官职功劳,上有父兄应承。

    要么成日游荡街市,要么混个寄禄官的闲职。

    实在是,无半分用处啊!

    “怎么?”秦棣半打趣道,“三郎要奋发图强了?”

    绍玉笑笑:

    “连七娘也知习文作注,于乱世之中,做些有益后世之事。而我……”

    他又笑了笑,吃一口酒。

    秦棣看着他。

    原来,还是思及谢小娘子啊!

    从前王夫人寿宴时,倒是匆匆见过一面。

    只知是绍玉心心念念的小青梅,别的却一概不知。

    听闻,前些日子随她未婚夫婿去了战地。

    想来,也当是位女中豪杰。

    “三郎,”秦棣道,“可是有想做之事?”

    “我怀念汴京。”绍玉低声道,“故都风物,毁于一旦,到底可惜。眼看着众人行径,只怕已记不得故都了。”

    秦棣看向他:

    “三郎是说,成一部记录之书?以警世人之心?”

    绍玉笑笑:

    “我哪有那本事?再说吧!”

    秦棣亦笑笑,二人遂继续吃酒。

    …………………………………………

    “老爷,”王夫人面带忧色,“听闻金兵渐近,今日朝上可有议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