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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 忆帝京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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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娘总是很听陈酿的话。

    从前如是,如今做了未婚夫妻,虽更狡黠些,却更信任。

    陈酿扶着她的双肩,行出营帐。

    北风吹过,七娘蓦地一个寒颤。

    陈酿将她搂得更紧些,只道:

    “可是太冷?再取件氅衣来?”

    七娘摇摇头。

    她依旧闭眼,又道:

    “我能睁眼么?”

    “莫慌。”陈酿含笑道。

    言语间,他凝视着她。

    映衬着月光,七娘的侧影显出温柔的轮廓。

    她已是及笄的女子了,自添得几分婉约之态。

    陈酿一时有些出神,愣了半晌。

    复行几步,二人方顿住。

    陈酿绕至她身后,双手蒙上她的眼。

    “酿哥哥,”七娘蓦地脸红,心下一紧,又忍不住好奇,只道,“你故弄什么玄虚?”

    他勾了勾嘴角,倾身向前,几乎要贴上她的耳鬓。

    只听他道:

    “蓼蓼,今日上元。上元安乐。”

    正说话间,陈酿缓缓放开了手。

    七娘眼皮微颤,睫毛轻扇。

    她眼睛露出一条缝,忽觉火光荧荧,渐渐睁开了眼。

    只见四下灯火漫天,干枯的树枝上挂满了大红灯笼。

    二人置身于融融灯火之中,默然而立。

    灯笼并不似宫灯华丽,只是拿红纸糊了。

    但这一切,却是军营之中,所能做到的极致。

    七娘四下看来,泪水一瞬盈满了眼。

    眼前的灯火变得模糊,将她浸没包围。

    这是上元节。

    这才是上元节啊!

    她含泪转向陈酿:

    “酿哥哥……”

    七娘想说些什么,一时又哽咽了。

    陈酿单手捧起她的脸,拇指轻抹她的泪珠。

    “蓼蓼,”他道,“这个上元,虽……”

    不待他语罢,七娘便一把抱住陈酿,只将头埋入他的怀里。

    “酿哥哥,”她沉在他怀里道,“我像是回到了汴京。”

    陈酿道:

    “总有一日,我会带你回汴京。”

    七娘心下一颤,酸涩并着感动,五味杂陈。

    她将他抱得更紧,有些话,只沉入心底。

    酿哥哥,谢谢。

    谢谢你做我的先生,谢谢你带着我南下,谢谢你不遗余力地相护。

    谢谢你的……相濡以沫。

    七娘心头泛起难抑的激动。

    泪水止不住地往外冒,陈酿的胸膛已然浸湿。

    他忽忆起,那日扬州重逢,她亦是这般紧抱着他。

    只是当日,多有委屈。

    而眼下,却是两心相知,两心相护。

    陈酿亦环住七娘,将下颌抵上她的发髻。

    这几年发生了太多的事,他有些恍然。

    怀中之人,从前还是他的女学生,此刻却已成了他的未婚妻。

    因着谢诜口头的婚约么?

    似乎也不是。

    那个婚约,不是早被自己一口回绝么?

    如今提起,不过是懒于应付悠悠众口,应个礼数。

    他将七娘环得更紧些。

    二人一路南下,同甘共苦,一同尝着国仇家恨,早已经分不开了。

    那夜上元,七娘与陈酿在漫天灯火之下,写诗猜谜,尽了一切上元夜所能尽的习俗。

    许多年后,七娘每每忆起那个上元夜,只莞尔一笑。

    那个上元,比不得汴京的繁华,临安的富丽。

    却是她这一生,过得最好的上元夜。

    …………………………………………

    次日一早,三军整顿,又与徐秣、张政一番交接。

    张政依旧留着络腮胡,徐秣却少了从前的轻浮气。

    他如今,亦是军中出谋划策之人,很受尊敬。

    见着陈酿,徐秣颇有种他乡遇故知之感。

    他只拉了陈酿至一边:

    “不想匆匆一面,却又要作别。”

    陈酿抱拳道:

    “从前已知徐兄非池中物,此处交托给你,将军与我皆放心了。”

    徐秣难得的正色:

    “定不负所托。”

    “对了,”他又道,“陈兄的弟弟,可曾随你一处。从前见你那样护着!”

    陈酿一愣,转而笑了笑。

    当年,七娘还做小郎君打扮呢!

    “却笑什么?”徐秣不解。

    陈酿看了眼七娘,她正与女兵们一处,收拾书册典籍。

    徐秣一时好奇,将陈酿审视一番。

    只见他眉眼含笑,是从不曾见过的样子。

    “怎么还笑?”徐秣自语。

    陈酿转回头,方道:

    “我从来没个弟弟。”

    徐秣一时怔住了。

    这个陈兄,在说什么呢?

    莫非此前遇着的,是位假陈兄。

    徐秣的眉头只蹙成一团:

    “你那个爱吃点心的弟弟啊!扬州绮云斋的点心!”

    陈酿憋笑:

    “徐兄,爱吃点心的,是在下未婚之妻。”

    他还有个未婚妻?

    徐秣一时反应不及。

    愣了半晌,他却哈哈大笑起来。

    他猛拍着陈酿的肩:

    “哈哈哈!原是陈兄金屋藏娇啊!”

    就说嘛!

    一个弟弟,哪值得宠成那样!

    陈酿白他一眼:

    “胡说什么呢!”

    徐秣捧腹:

    “好好好,不说,不说!”

    张政转头看来,见他们说笑正欢,只凑上前道:

    “陈兄,这小子又插科打诨呢?”

    张政看上去意气风发,对于阻截金兵,应是成竹在胸。

    “张兄,”陈酿行一礼,“你们自江宁来,赵大人那处,可还安好?”

    提起赵明诚,张政却蹙了蹙眉。

    “赵大人……”他顿了顿,“于金石之上,倒是大有所成。”

    话及此处,陈酿亦默了半晌,遂不再问下去。

    用心金石,于政事之上,难免有所荒废。

    “江宁重镇,”陈酿道,“有劳二位了。”

    三人一处行过礼,就此作别。

    韩世忠的军队浩浩荡荡,朝着秀州的方向去。

    张政与徐秣望向军队,马蹄扬起尘土,消失在苍茫大雪之中。

    他们又回神,朝金营看去。

    那个地方,有仕子的国仇家恨!

    忽一侍从趋步行来,在二人跟前立直了身。

    只见他举起一个食盒,道:

    “陈参军吩咐,给故人做个留念。”

    张政与徐秣相视一眼。

    这会子,却又送什么食盒?

    徐秣神情定了定。想必,是别有深意。

    他接过,打发了侍从。

    食盒之中并无其他,唯有几方小面点。

    面点两头大,中间细,像个定榫。

    其上有字曰“定胜糕”。

    掰开瞧来,只见其中还藏了方字条。

    其书有云:

    敌营似定榫,头大细腰身,当中一斩断,两头勿成形。

    原来,这是陈酿的用兵之策。

    张政与徐秣面面相觑。

    自经了上回细作之事,陈酿即使在宋军营地,亦更小心谨慎了。

    他们就着篝火,将字条焚了,又吃起定胜糕来。

    这个计策,果真通透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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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定胜糕的传说~这里化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