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相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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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刚,竟会觉得他那浅意的笑容那般迷人,略显宽松的常服,头发松垮的束于脑后,眉眼间的笑意比那烛光还要柔和,没有邪魅的气息,仿佛熟睡时的安详。

    楚景远啊,楚景远,你究竟还有多少是我没见过的面目。

    还有多少,是让我如此心动不已的存在。

    明明不该对十七岁的你这般贪恋啊……

    “这是朕十七年来最特别的一个生日,真希望时间就仅存于这三刻光阴里……梅竹雪,谢谢你,这些都是你给朕的。”

    “嘿嘿,没什么,你喜欢就好,没有准备生日礼物,就当这顿饭是我请的好了,虽然菜都凉了。”

    腼腆的笑着,梅竹雪垂眸掩去自己的心思。

    这也是我二十五年来,最用心准备的一个生日吧……

    连习谦都未如此对待过……

    开元节假日的最后一天,梅竹雪坐在芳霄阁院落的庭院里发呆,她看着桌上摆的那套整齐的宫装长长吐出一口气,像是无数幽怨的女子一般眼里充满迷茫。

    喜欢楚景远,在意阳星……

    “手心手背都是肉,割舍哪面都是疼……”

    “怎么,打算要给皇兄做人肉来调理了吗?”

    “哇啊阿……吓死我,巴娥,原来是你啊。”这宫里的人还真都喜欢突然说起话,上次楚若炎也这么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

    “呵呵,是你自己想事情太专注怨不得别人。”

    “……你是巴娥吧?”

    不悦的拍掉梅竹雪捏向自己脸的手,巴娥嗔怪道,“自然是我啊,难道还是鬼吗?”

    见对方是这种反应,梅竹雪总算放松下来,嘿嘿笑道,“我还以为又是大郡主呢。对了,这套衣服还给你。”

    “看来,前日是发生了什么啊。”

    “咦?为何这么认为?我什么也没说啊。”慌张的避开对方审视的目光,梅竹雪忽然有种坐立不安的感觉,刚刚在烦恼的问题再次跃于脑海中,自己的确没有乱说什么才对。

    见梅竹雪如此反应,巴娥忽然觉得好笑,不过是试探着问的,没想到还真被自己问出什么来,果然前日皇兄耐不住you惑对她出手了吧,掩嘴轻声笑了笑,接过女子递过来的衣服,故意逗着对方调笑般开口,“哦……果然是发生什么了,说说看是什么情况?被皇兄临幸了?”

    经巴娥这么一说,前日吃完蛋糕发生的事情又想起来,梅竹雪忍不住心跳的厉害,虽说和对方所指的有些不同,可她也的确被楚景远推至床上,不但反抗不能,甚至还吻上她的耳垂,就算自己喜欢他的声音,可也不用贴那么近说她很美吧,结果却也只是相拥着睡去而已。他是睡的安稳,她却一夜难眠啊。

    “呵呵,呵呵,我们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是做了顿饭给他,他感谢我而已。”那种事情,怎么可能说出口。

    “你不说也罢,知道你们两人关系近了就好,其实那日,是我故意给自己喝酒的。”

    “欸?为什么?”巴娥的双重人格并非对身体全无害处,正因这种变化的体质,每次恢复之后都会沾染风寒,所以除非特殊情况一直都是被禁止饮酒的,此时她却说是自愿,梅竹雪有些不解,就为了撮合她与楚景远?

    “因为看你那样犹豫,我和大郡主都很着急。所以想推你一把。这个时候最需要有人在身后点醒自己不是吗?”

    巴娥发自内心的笑容让梅竹雪不知如何是好,原来都被看出来了啊,以为隐藏的很好,可是还是被身边人发觉了。

    自己……对楚景远不敢言的感情。

    “何时发现的?”

    “就是当日,原本我也不相信你这么快就倾心皇兄了,只是那ri你的视线从未在那两人身上移开过才让我有了原来如此的想法,之前不是说对皇兄或是对阳星都没有感觉吗?怎么就变了呢?是行刺事件惊醒的?”

    苦笑一下,梅竹雪低头搅着手指,“对阳星与楚景远的感觉是不一样的。对于阳星的确有一种错觉,可更多的还是弟弟的感觉,也许是因为他像我以前喜欢的一个人……”

    “你有喜欢的人吗?我怎么不知道?”

    “呃……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对阳星可能就是因为这种相像的感觉而产生的错觉,所以才烦恼,那男子若喜欢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回应他,想要一起走下去的心是真的,可若他喜欢上我,意义就不一样了。”若是跟巴娥解释习谦的事就需要解释更多,她可不愿想这么麻烦的事,就当她没告诉过她好了。

    听梅竹雪这么一说,巴娥忽然觉得轻松了,“也就是说,你对皇兄才是真情实意,会有犹豫是因为你不想在这种混乱情况下决定自己心意?”

    “唔,大体就是这样。”

    “那让皇兄知道不就好了。”

    等一下,这什么展开?为什么她突然要去告诉楚景远自己的心意?

    见梅竹雪一脸慌乱不知所措,巴娥无奈重重叹道,“你啊,终于知道你为何会这么左右为难了,你不去解决一方的问题,如何面对另一方?总是这样徘徊不定才看着让人着急啊,不是喜欢我皇兄吗?那就去告诉他,让他知道啊。”

    “我不想,现在对我来说,治好他的舌头才是最重要的。”

    已经没有那种接受爱情的勇气了,到头来还是要面对分手,她和习谦是这样,和楚景远更是如此吧,毕竟,他是一国之君,或许静静注视他更适合自己。

    这么想时,梅竹雪忽然有些明白习谦同自己在一起时的心情,那种地位的鸿沟有时真像是一道深渊阻隔着彼此接近的心。

    “笨蛋,你不说,他永远也不会知道的。”女子忽然低沉的语气引起梅竹雪注意。

    巴娥……她是想起舒睿了吗?对了,她喜欢舒睿,可是也从没有说过,是因为地位,还是因为怕对方拒绝?

    不论是哪种原因,都是此时自己也面对的问题。

    “你对头上的金簪,怕是还不知道那是什么吧。”

    “不就是金簪吗?”

    “那个啊,是苍雪国帝皇历代钦点妃子的簪子,是皇后的象征,这么说你还不知道皇兄的心意吗?”

    “……骗人,他明明说叫我不要爱上他,他……他喜欢你姐姐不是吗?”

    这个簪子还有那种意义吗?所以龙依才会那么敏感,可是,楚景远又为何对自己那么说呢?

    如果喜欢,为何要有这种若即若离让她彷徨的态度……

    端着鸭血汤粉、抓炒鱼片等菜肴去给楚景远送午膳,看着托盘里的碗碗碟碟梅竹雪想起曾经看过的一段话。

    爱情就像一道菜,将感情放入缘分锅,淋上快乐油,撒把开心糖,倒瓶辛酸醋,加入苦涩盐和五彩花椒,燃烧岁月去除煎熬,熬出百般滋味时,这道菜就能上碟了。

    那么自己与楚景远的关系,是否火候足够到可以端盘上桌的程度呢?

    “梅竹雪。”

    “哦,阳星,你从六圣楼回来吗?”迎面碰到话题的另一人物,梅竹雪故作轻松的对他笑笑。

    “恩,生意较之前更忙碌了,帮着照看一会儿。”

    “哈哈,因为楚景远突然撤销禁令了嘛……辛苦你了,一边要照看六圣楼,一边还要回这里当差。”

    看着女子略感歉意的表情,阳星摇摇头,“不会,我很喜欢这种生活。”

    喜欢啊……

    梅竹雪无奈的笑笑,“阳星,对不起。”

    “为何突然……”

    “若我能早些调理好楚景远的味觉,你父亲或许就可以幸免于难了,若我们早些认识……”

    男子微微一怔,他未曾想这女子会将自己的事情看待成她的过错,不禁有些感动,她竟如此为他着想。

    心中闪过一丝暖意,可又想到自己刚刚去芳霄阁找她时无意听到的话语,这女子对他……她要去找皇上表明心意吗?若是那样……

    “梅竹雪,今晚回六圣楼吗?”

    “恩,也许吧,若是情况很糟的话……”若是表白了,恐怕就会有一个很差的结果,那样,自己恐怕暂时是不想待在宫里的。

    小声嘀咕一阵,梅竹雪抬起头看着面前的男子问道,“怎么了吗?”

    “那,今晚我有事要对你说。”

    若是那样,若是她对楚景远表明了心意,自己也要让她知道才行,虽然已经可以预见结果如何,不说的人都注定是输家,他不想在战场上输掉,不论是何种战场,不论敌人是谁。

    推门走进御书房,楚景远正在桌案前整理奏章,梅竹雪将午膳放到桌上叫他过来用膳,对方应了一声仍继续着手里的事情,许久不见那女子再有动静,楚景远疑惑的抬起头。

    若是往常她一定气恼的过来拉他去吃饭,什么民以食为天的大道理都会搬出来教育他,可如今眼前的女子只是站在桌旁四处张望就是不看向他这里,这不禁引起他的在意,昨日下地方去巡视各部的状况并未与她有过多接触,怎么今日就显得怪怪的,是还在意那晚他对她的举动吗?

    楚景远心里苦笑,明明都已经克制自己冲动行为只是吻了她的耳垂,这样还是让她多有介怀?

    “梅竹雪,有蝇虫飞进汤里了。”

    “啊?在哪?在哪?”猛的低下头去看那碗热汤,在瞧见浓汤上只漂着几粒虾米时,梅竹雪才知道自己被耍了,侧头瞪向那个戏弄她的男子,抿着嘴生气起来。“不想喝就直说。何必故意骗我。”

    “呵呵,别生气,朕是看你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想要让你有些精神。”放下手里的折子,楚景远这才站起身走过来,坐到梅竹雪的面前示意她也坐下,才在太监尝膳过后挥挥手让那几个侍膳的退出房间,笑着回视女子皱眉的表情。

    “刚刚在想什么?”

    “……没什么。”

    见女子嘴硬不肯承认,楚景远叹着气拿起筷子夹起金银鸽肉自顾自的吃着却不再理会对方。

    发觉楚景远只是沉默吃饭,梅竹雪忽然有些怨气,他这哪里是喜欢她的人会表现出来的,分明就是单纯当她是个颠勺的,现在再变向多个身份兴许就是侍膳宫女。那簪子一定是假的吧,觉得看周围人惊讶的表情很好玩才找她当目标的。

    “你怎么不继续问了?”

    “你希望朕问什么?”

    “唔……就,刚刚在想什么。”

    “你不是说了没什么,朕信你也不行?这个芙蓉虾果然还是你做的好吃,昨日兵部为朕做的,吃一口就吐出来了。”

    这个吃货,你这时候信我算什么啊……

    面对不停围绕膳食话题说起来没完的楚景远,梅竹雪忽然觉得,同他讨论感情自己真的会成为怨女。

    “恩,咳恩……咳咳……呵嗯……”故意打断对方的话,梅竹雪试图让自己显得真的很有问题,否则怎么开始谈论那个话题她实在没有头绪找不到插入点,总不能一进屋就对他说:楚景远,听说你喜欢我?

    呃……这似乎的确是自己能做出来的,也很符合过去老板娘的直爽性子,不过,过去的闵秀在面对感情的时候也可以这么不知羞吗?

    “梅竹雪,你是得了暑湿感冒吗?”

    “你才感冒,我是,我是……唉……算了,没事,没什么,你继续吃吧,吃完我去做晚饭。”

    见女子越来越语无伦次的表现,楚景远终于忍不住笑出声,若再逗下去,怕是这女子一会儿就把明日早膳都给做出来了。“好吧,其实朕十分想问你刚刚究竟在想什么。”

    “……”突然一本正经的将话题给谈回来,梅竹雪反倒有些不知如何回答,这的确是她想要的话引子,可……真要问吗?

    “怎么了?你要朕问你,自己反倒不说,这可如何是好,朕还是不问了。”

    “别,那个,你等一下。”

    侧过身背对向楚景远,梅竹雪试着用从动漫里学来的那个方法,在手心里写了人字,又吞进嘴里,拔下头上的金簪深吸一口气慢慢转回身将那蝴蝶簪子摊到对方面前,见其不知所云的样子,才轻声道,“这个。”

    低头看一眼簪子,楚景远实在不明白她突然如此所谓何事,只点点头道,“恩,这是朕送你的,有何不妥?可是龙依又与你索要此物?”

    “呃,不是,是……我听说,这个簪子……是……”

    见女子又是一阵吞吞吐吐,楚景远恍然明白什么,原来是这女子已经知道这簪子的意义了,所以今日的举动才会如此怪异,他的心里忽然显得有些慌乱,既已知晓其中关系,必然也清楚了他对她的心意,可是就目前的情况来说还不是他能对她承诺什么的时候。

    “所以你想要告诉朕什么?”

    “……”

    对方的笑容平静无奇,梅竹雪几乎以为自己是在说着别人的事情,而无关他二人,是自己没表达清楚吗?还是他根本不在乎这种事,而是众人更是她自己会错了意?

    “我是说,我想我也是喜欢你的。”声音变得有些干涩,梅竹雪连忙又解释道,“不是因为你赐了这东西才有的想法。”

    意外于女子的言词,楚景远正夹着粉丝的手略微颤抖,他从没想过会从她口中得到这样的答案,更不用说在阳星出现之后只觉得一切都是种奢想,可她竟在他面前亲口诉说着自己想听的话语。

    然而楚景远却并未笑出来,只是继续吃着碗里的粉丝,看着她手里的簪子愣神许久之后才缓缓开口,“梅竹雪,你的心意朕很开心,只是朕无法回应你的感情,如今边疆依然有战事滋扰,国内各业仍须兴建,朕需以朝政为重,儿女之情暂不想谈。父皇巩固的基业,朕想在自己手里也依然牢固,甚至更为壮大。”

    “……说这么多,就是拒绝我的意思了?”

    “只是现在不行。”

    “借口,楚景远,那些全都是借口,你的责任全都是你逃避的借口,你只是不想承认你心里还装着巴娥的姐姐,你无法回应我是因为你还放不下那个女人。为什么不坦白这样对我讲出来?”

    那样,至少心里还好受一些。

    “梅竹雪……”

    “我没事,原本也想过你会拒绝我,只是想确定这个金簪是否有那个意思而已,哈哈,真是好笑,你自己说过叫我不要爱上你的,难道你忘了?我怎么可能傻到还大言不惭的去那么做。”

    试图让自己笑容看起来自然一些,梅竹雪只觉得有些呼吸困难,快要止不住了。

    不要看着我,低头吃饭啊混蛋,再用那种心疼的眼神盯着我,我恐怕……真的会哭出来,笨蛋楚景远。

    用能听出颤音的声调指着桌上快要冷掉的饭菜,梅竹雪哈哈笑着,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挡去那含在眼里的泪水以及她的紧张,“楚景远,你没觉得这道菜很好吃吗?”

    看着对方过度开心的指向自己正在吃的汤粉,楚景远蹙眉低下头,筷子不自觉握的更紧,他正伤害着这个女子,可她却在他面前强颜欢笑,“梅竹雪,这粉有些酸了。是坏了吧。”

    “哈,哈哈,真是笨蛋皇帝,那叫酸辣粉啊,怎么可能不酸,正好这酸辣粉在我家乡有寓意友谊如粉丝般绵长一说,很适合现在的我们……啊,你能尝出酸味了?”

    楚景远这才后知后觉似的点点头,其实刚刚就隐约觉得是这种可能,可因女子的一番话而误以为是心情糟糕所致,原来,又能尝出酸味了,因为尝的太过清晰,以至于心里都跟着强烈感受到的酸意啊。

    “我去找老太医讨论这件事。”

    猛的站起身,梅竹雪背转到门口,颤抖着手去扶着门闩,他的神情太过愁眉锁眼,直接刺激着她的心,再待下去真会失控吧,自己的强颜欢笑还没有那么坚不可摧。这份未开始就陨落的情感,真是对自己的一种讽刺,偏偏今日做的酸辣粉寓意来自桃园结义,一点也不浪漫。

    “梅竹雪……”

    瞬间关门的动作将男子的声音搁在了门外,梅竹雪快步逃离那个空间,大口的呼吸无法平静心里的慌张,周身的颤抖凸显着她抑制情绪的纠结。终是忍不住靠上高大古树的一角,借着风吹阔叶的声动掩盖细微的啜泣。

    他是这天下的王,自己却无法为他舞出一段韶华倾覆的痴缠,怪只怪在他身上投注了太多梦想。

    重新整理了情绪,梅竹雪向宫门口走去,迎面偏巧又遇到同楚景远走的最近的舒睿,不想同其交流,梅竹雪低着头绕向另一条岔路,然而却不知为何那人直直向自己走来,甚至也拐到那条路上叫住自己。

    “呃,真是意外,舒大人这是找我有事吗?我可没有欺负小太监,也没有给楚景远饭里下毒。”

    自我嘲讽的话使得舒睿蹙起眉头,收起拦在她面前拿着剑的手低沉问道,“你可是在意巴兰的事?”

    “……”这话题来的突然,梅竹雪接的措手不及,这人为何突然关心起她对巴兰的看法了?她连巴兰是个怎样的人都还没弄明白,有什么好在意的,要在意刚刚在御书房已经全在意完了,今后也不打算更在意,他能不能不要偏偏选这种时机来问这种突兀的问题。

    “哈,这是说的哪的话,巴兰怎么了?我除了知道她是巴娥的姐姐,楚景远无幸结成连理的妻子之外其他一概不知,要我在意什么呢?”

    对于梅竹雪强硬的态度,舒睿沉沉从鼻息叹着气,遂又挡去其欲前进的路,“听巴娥说你去找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