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文学 > 妃常锦绣 > 第四十四章 别有隐情

第四十四章 别有隐情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重生之都市仙尊花娇特种奶爸俏老婆

一秒记住【完美文学 www.wmwx.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八姨娘擅于弹琴,未来浮华庵的时候便听父亲说起过,但是自我来到这里以后,从未听她弹奏过一首完整的曲子,那日里,第一次见这凤尾琴,也是尘封了许久的,想来她自己也是早就厌了,不想再触景生情吧?

    “八姨娘?”我试探着喊她:“你还在为当年的事情伤心,不能放下吗?”

    “当年的事情?你又知道什么事情?”八姨娘看也不看我,眼睛望着窗外,透着虚无。

    “事情已经过去了,即便再难过也是于事无补,你还是节哀顺变吧。”我劝说道,虽然有些苍白无力,但是我真心希望她能够从丧子的悲痛里剥离出来,她面对着我们的时候,面上都无悲无喜,如古井无波,但是我能够从她的眼睛里读出一种说不清深浅的伤痛。

    “已经过去十几年了,再深的伤痛也能愈合了。只是有些事情如鲠在喉,吐不出也咽不下,时时刻刻犹如针扎,是永远也放不下的。”

    她苦笑一声,将腕间的佛珠急促地拨弄,借以平复心情的急剧起伏。

    当初听九姨娘说起的时候,八姨娘是因为孩子胎死腹中,心灰意冷,才会到浮华庵修行的。当时,我还觉得八姨娘也过于脆弱了一点,怎的就这般想不开,至于一蹶不振,弃了红尘,今日听她说话的口气,分明是别有隐情。

    我的心里一动,难道当年的事情她也知道什么内情吗?我想探问,又唯恐揭了她的伤疤,惹她伤心反感。

    “八姨娘,当年的事情我也曾听姨娘说起过一点,你是不是在怪父亲在你伤心难过时,对你关心不够,又喜新厌旧,迎娶了十姨娘呢?”

    八姨娘闻言不过淡然一笑:“我当初既然愿意嫁进苏家,委屈自己做了他的第八房姨娘,早已经做好了同别人分享一个相公的准备,也早已经想到总有一天,他一样会喜新厌旧,腻烦了我,我又怎会那般矫情,贪得无厌,傻傻地奢求他的独宠?天下男子皆薄情,这个道理你姨娘能够悟得,我又如何悟不得?”

    “既然如此,姨娘又有什么是看不开的呢?在府里好歹锦衣玉食,有人嘘寒问暖,强过这里的凄风冷雨,无人问津吧?”

    她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凤尾琴,眉眼间都是洋溢着浓浓的缅怀和柔情:“你父亲也曾劝说过我,说我性子过于刚烈,刚过易折,可能真的是怪我自己,不该将有些事情看得太真。你们也必然是在笑我,若是像其他姨娘那般,难得糊涂,也就不会落得这般凄惨的境地了吧。”

    “其实姨娘们何尝不是在羡慕你的自由清净?”我安慰她道:“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既然留恋苏府的满园锦绣,就要舍弃生活的清平安乐,只是自己的选择不同罢了,又有什么资格笑你。”

    八姨娘苦笑了一声道“满园锦绣?是呀,苏家在外人的眼里,可不就是光鲜亮丽么?只有我们这些被关在笼子里的人才知道,其中的苦不堪言。”

    从她的话里,我以为她定然是与父亲有了什么误会,就如同九姨娘这些年里误会父亲一样,便多嘴劝道:“八姨娘,我虽然一直没有生活在府里,同父亲接触不多,但是我觉得,他无论做什么事情,必然有自己的缘由,你有没有同父亲好好谈过,可能他也有自己迫不得已的苦衷呢。”

    她的眼底瞬间又凝聚起氤氲的水汽,指尖也开始颤抖起来,情绪控制不住地激动,语气里带着强烈的愤懑:“他能有什么苦衷?归根究底还不是苏家的利益!为此他可以牺牲身边所有人的感受,包括自己的子女,他根本就不配做一位父亲!”

    她对于父亲的谴责令我不由一愣,最然说的句句是实,但是我没有想到她竟然会这般义愤填膺。

    她低声急急地唱了几句法号,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罪过罪过,罢了,过去的事情我也不想再提起。你应该幸运,自己是个女儿身,侥幸保全了一条性命。还是好好地听你祖母话,做个乖乖女儿,将来为了苏家的光辉前程献上自己的终生幸福吧。”

    言辞尖锐,压抑不住地激动,当下也不愿多说,将琴留在案几上,转身出了屋子:“今日便将这惹祸的根苗送给你吧,免得我触景生情,生一肚子闷气,犯了嗔戒。”

    我却仍旧愣在原地,还未反应过来。一是她对于父亲很明显的怨怒令我有些意外,二是在仔细思索她的话,“你应该庆幸,自己是个女儿身,侥幸保全了一条性命。”她分明意有所指,难道她知道自己当年男婴胎死腹中是被人做了手脚?又想起四姨娘的话,说是刘稳婆曾断言我是个男孩儿,难道八姨娘的意思是说,当年我姨娘流产,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是府里有人不希望苏府男丁过多,以免被分了家产?

    以前听说过很多这样的例子,大户人家里为了争夺家产,妻妾相残,兄弟反目。

    可是她对父亲的怨愤又是来自何处?

    她明显正在气头上,我哪里还敢追上去,追根究底,只能自己胡乱猜度。

    第二日,再去后山杏花林,我抱了凤尾琴,装个样子给别人看,祖母问起来,我也有个借口。还有个原因,便是我好赖学上一学,晚间可以借口请教这弹琴学问,再同八姨娘攀谈攀谈。

    去了林子,自然先去查看我偷食的器具,锅碗均洗刷干净了放在树杈间,另外还用草茎拴了几条鱼挂在树枝上风干,用宽大的叶子盖住了,明显用盐腌过的。我也不过随口一提,没想到那人竟然记在心里照做了,到是够意思。

    林子里清净,今日里天气也好,难得放晴,有一线微亮的阳光透过花枝,斑驳在地上,衬得倒也明媚。我挑拣个干净的地方席地而坐,将琴放在膝上,不敢用指肚过于使力,只用指甲挑着琴弦叮叮咚咚地学着最简单的几个音符。一时倒也觉得其实也没有那般枯燥乏味,听着那琴声由尖厉或粗哑变得顺耳,感觉还是极有成就感。

    正傲娇地陶醉时,又有一声清浅的嗤笑声响起:“好好一架凤尾琴竟然被你弹奏地如此溃不成声,如魔音灌耳,你又是天下第一人。”

    刚刚升起来的一点成就感,瞬间被他打击地七零八落,不用抬头,我也知道来人是谁,当下毫不客气地反驳道:“我的一双纤纤素手是用来诊病施针,济世救人的,自然不屑于学这些献媚争宠的风骚手段。”

    他走过来的脚步明显一滞:“如此风雅之事,竟然被你说成是风骚手段,为自己的愚笨找个借口也这般理直气壮,清新脱俗。”

    我头也不抬,依然专心于研究我手中的琴弦:“那些自诩风雅的男人,哪个不是脑满肠肥,锦衣玉服,不必忧心食不果腹,不关心天下百姓疾苦,寻欢作乐,夜夜笙歌。而女人学琴不外乎是为了争抢这种男人的恩宠,伤春悲秋,无病申今,明明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扭捏作态,学这些缠绵悱恻的调子,煽情献媚。我自认是为了自己而活,不必费心讨好于谁,更不屑于嫁给这种碌碌无为的矫情男人,自然也不需要勉强自己。”

    有清雅的墨香味道慢慢靠近,他走到我的近前,一撩衣摆,在我对面席地而坐,将琴自我膝上霸道地取走,我还未反应过来,便有一阵行云流水自他指尖流泻而出。他今日穿的是一件竹青色绣墨竹宽袖锦服,随意地铺展在凤尾琴上,映衬得十指如玉,轻拢抹复挑,娴熟优雅。

    他偶尔低垂了眼帘,浓密的睫毛便在他的脸上投射出一小片阴影,偶尔抬头望我一眼,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我一向并不沉醉于这种音律之中,总觉得无端会让自己精神不振,伤感起来。但是他弹得曲子初如雪山之上,积雪初融,山泉叮咚,忽而又如竹林清风过境,明月山间照松泉,令人心旷神怡,心情瞬间开朗许多,许多心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如烟消云散。

    我听得有些痴了,忘了今夕何夕,置身何地。

    有杏花花瓣被风簌簌吹落,翩跹而下,飘落在他的发间,为他平添一份近人的清润。

    “琴声最是修身养性,陶冶情操,琴原本无罪,错的只是那弹琴的人不够纯粹,你错怪它了。”一曲终了,余音缭绕,他轻抚琴面,开口问我:“你意下如何?可觉得我也是那矫情之人?”

    我仍然还未缓过神来,听他好似在问我话,随口便说道:“你好像也并不是一无是处。”

    他的脸色瞬间便沉了下来,如乌云压境似乎能够滴下水来,我方才明白自己那说话不经大脑的毛病犯了,连忙苦兮兮地开口解释道:“我说错了。我是说这弹琴好像也并不是一无是处,我原本总以为,这是靡靡之音,可以消磨人的志气,令人沦陷在温柔乡里,不思进取。今日听你弹奏一曲,直如天籁,可以滤心尘,明心镜,修身养性,胜过那庵里的教化梵音。”

    一通马屁拍下来,他明显极为受用,面色和缓,如沐清风。

    我偷偷吐了吐舌头,羡慕道:‘我若是有你这本事的十分之一,也便不用发愁祖母的唠叨了。”

    他明显还沉浸在我对他的崇拜里,依然一脸傲娇:“虽然你愚笨了些,但是也不至于这般一窍不通吧,用心学上些时日,也便可以入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