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第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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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倩在楼下尚且不知道自己的宝贝女儿已经给丈夫通风报了信。

    她这边见胖墩儿忽然哭起来, 便赶紧走上前去,把人抱在怀里,左右晃荡着身体, 轻声哄了起来。

    彭茉莉见状也不打扰她,转火对准地上的温蔷。

    温蔷平时在人前一向表现得很是知性优雅, 三句话就要带一句英文, 以此显示她曾经留洋的高贵学历;大学时候爱慕姚信和而不得, 她成日里装作不在意,可只要有姑娘凑过去跟姚信和搭讪, 她就立马要在人家姑娘后面酸上两句,说她不矜持、不体面、不像个正经女生。

    如今,她神情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 刚开口说话, 把那套理论套在彭茉莉头上,彭茉莉立马乐了起来,抬起自己的胳膊,一下又把人推倒在地上,然后一连串英文叽里咕噜砸下来, 最后以一个“呸”字结尾,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十分具有观赏性。

    沈倩觉得这俩人不是省油的灯,视线扫过去一眼,显然还有一战。

    于是连忙带着胖墩儿退出了客厅, 转身往后面的小花园里走。

    谈樾原本在一旁站着, 一直没有说话,此时见沈倩离开,才迈步跟了过来。

    他看了看已经在沈倩怀里睡着的胖墩儿, 轻咳一声,在母子身边的座位上坐下,开口问到:“你最近还好吗?”

    沈倩撩着眼皮看他一眼,压根不准备回答他这个问题:“你不会是专门来找我的吧?”

    谈樾沉默一晌,好半天了,才望着沈倩脸上细腻白嫩的皮肤,长舒一口气,告诉她:“我是来找你的,我知道你来这边看阿尧,是想让他给你做新专辑。”

    沈倩后背往座椅上面一靠,撇了撇嘴巴,对于这样的寒暄显然无甚兴趣。

    她过去看小说电视剧时,其实挺喜欢看那种情侣破镜重圆的剧情的,如果那里头再加上一点儿爱而不得,一点儿狗血撕扯,那她可就更欲罢不能了,恨不得成天拿个手绢儿给里头的男女主角加油呐喊。

    可这种事情一旦落实在自己身上,那感觉可就完全不一样了起来。

    沈倩扭了扭胳膊,心情有些不美丽,龇着牙笑笑,便只能歪着脑袋问到:“所以呢?”

    谈樾见沈倩看向自己,立马把自己的上半身坐直,轻声回答:“我听夏蓉说了,这个阿尧性格挺古怪的,年纪大了,思想又很封闭。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其实可以把建平和也介绍给你,你应该知道,在业内,他比阿尧可有话语权多了。”

    沈倩听见他的话,乐了,拿过来一颗话梅糖放进嘴里,索性直截了当地问到:“不是,谈樾,你过来找我到底是什么事儿啊?咱两快两年没联络了,你突然找着我,就是为了给我介绍制作人?不能够吧,这事儿别说你不信,街上的狗都不能信呐。还是说,其实你私底下做了什么缺德事儿,得消消业障,普度普度众生?”

    谈樾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指,很是多情地回答:“我只是有些想你,我前一阵子,特别想你。”

    沈倩差点没被他这语气吓出个心肌梗塞来,低头看了一眼自己仍在熟睡的儿子,挑着眉毛问他:“你没毛病吧?咱两分手这么久,我该说的话也说了,该打的人也打了,现在我跟姚信和儿子都生了,你突然跑过来跟我说,你特别想我?难道,是上次那一段缠绵悱恻的回忆还不够,你又上赶着让我来打你一顿,啧,看不出来,你这小同志人挺敞亮,思想挺肮脏啊。”

    谈樾没有在意沈倩这些话,他两处了那么些年朋友,可以说,沈倩是个什么性格,他一清二楚。

    早些时候,因为对于性/事的好奇,谈樾被秦小裴勾着上了床,那会儿的新鲜感是挺强烈,可到后来,两人去了日本,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秦小裴矫情自私的性格短板显露出来,加上她平时来者不拒,跟身边不少男人都有暧昧,两人矛盾渐生,谈樾本身又是个做艺术的,天生多情,优柔寡断,时常吵着吵着,就想到了曾经的恋人沈倩身上。

    人在年少时,或许会为了刺激本身而选择放纵,可当真正失去了那些绵长细腻的温情之后,他又会开始缅怀那些曾经唾手可得的点点滴滴。

    谈樾就是这样一个人。

    他前阵子临近毕业,忙碌自己的毕业作品,灵感枯竭,不知白日黑夜,昏天暗地,有时睡在床上,朦胧之中,就开始回想起他和沈倩小时候的样子。

    他在那样濒临疯狂的时刻,像是醍醐灌顶一般,突然意识到了自己对于沈倩浓烈的怀念和爱意。

    所以此时,他听见沈倩这样毫不留情的一串话,不但没有生气,反而还深感亲切,于是抬起头来,笑着说到:“你就当我是犯贱吧。”

    沈倩惊呆了。

    她愣在原地掏了掏耳朵,沉声叹气:“看这悲催的生活把孩子逼的,都成什么样儿了。”

    谈樾没有理会沈倩的讽刺,把自己的身体往前倾了倾,看着沈倩的侧脸,目光闪烁地说到:“你瘦了。”

    沈倩点头:“为爱减肥。”

    谈樾又说:“你也好看了。”

    沈倩又点头:“为爱美容。”

    谈樾深吸一口气,笑道:“你的性格倒是没变,还是这么招人喜欢。”

    沈倩很是羞涩地抿了抿嘴唇,眨着眼睛,嘚嘚瑟瑟地回答:“我老公也这么说。”

    谈樾原本怀念的神色霎时一顿,胸口发闷,语气也开始带上了些酸涩的味道:“你嫁的这个姚家长孙倒是也不简单。”

    沈倩“唔”了一声,没有搭他这个腔。

    谈樾于是丝毫不见外,手指敲了敲座椅的把手,就又开口说道:“我听我叔叔说,你这个丈夫十几岁就进过少管所,在美国上学的时候,好像还开枪弄死过人。你跟这么一个心狠手辣的男人睡在一起,不会觉得害怕么。”

    沈倩知道谈家是军政背景,里头也的确有几个能人,所以谈樾这话说出来,她没急着反驳,只是笑了一笑,反问到:“所以呢,一个入室抢劫的家伙,美国法律都认可,您在这儿为他鸣什么冤?”

    谈樾低头扯了扯嘴角,他的五官不如姚信和精致,这样故作温柔的样子,难免显得有一些刻薄,他移了移自己的胳膊,轻声说到:“那你觉得,在那样一个高级安保的大楼里,为什么唯独只有你丈夫的公寓被人入室抢劫,而更关键的是,一个单纯入室抢劫的案子,为什么又会跟国安局扯上关系?”

    沈倩听完他的话,脸色忽然之间就沉了下来,皱着眉头,语气很是不悦:“你到底想说什么?”

    谈樾想到自己前一阵子梦到沈倩的时候,她也是这样的表情,像是一只护犊的雌性,张牙舞爪,竖着浑身尖锐的羽毛,可是那时他梦中的沈倩,护住的人,却明明还是他自己。

    所以谈樾闭上眼睛,不再去看沈倩的样子,垂着脑袋,只是低声告诉她:“我只是希望你知道,什么是及时止损。我不在乎你生过一个孩子,你也看到了,孩子跟我相处的很好…”

    沈倩这会儿终于醒悟过来,咬牙切齿地打断他的话:“你他妈这是在劝老娘出轨?”

    谈樾抬起脸来,连忙摇头回答:“当然不,我怎么会这么侮辱你,我是在正式向你求婚。你可以带着孩子和我一起去日本定居,当然,如果你喜欢,我们也可以回国。我们两个,毕竟是初恋呐,无论从共同语言,从认识的时间,甚至从感情的纯净度上来说,我比你现在这个声名狼藉、庸俗不堪的丈夫,难道没有好太多么。”

    沈倩看着眼前的男人,一时哑然无话,一边眉毛高高地挑起来,像是在看一个疯子,差点被他这副理所当然的语气逗笑了,“啧”上一声,若有其事地说到:“还真没有。谈樾,这么说吧,这个在你嘴里声名狼藉、庸俗不堪的男人,是一个让我从身体到心灵都无比崇拜的男人。就因为他曾经跟国安局有过联系,就因为他小时候经受过你们这些人没有经历的痛苦,他就活该一直被人看不起,活该被你们当做是恶人,甚至连一个正常的家庭也不能拥有?”

    谈樾听见她的话,立即皱起了眉头:“但你该为自己考虑,你是公众人物,你以后应该…”

    “我没有什么应该!”

    沈倩忽然站起来,打断了谈樾的话。

    她怀里的胖墩儿因为这一声喊,此时也微微睁开了眼睛,沈倩于是赶紧低下头去,轻声把人哄了好一阵。

    直到胖墩儿安静下来,她才重新放平了自己的语气,试图以最为温和且决绝的态度告诉眼前的男人:“谈樾,我希望你知道,我跟我丈夫的婚姻,虽然是因为家族安排在一起的,但我们的感情,不比任何一对正常交往的情侣要少。相比于你说的那些冠冕堂皇的话,我对他的喜爱,才算得上真正的纯净。因为,我喜欢他的脸,我喜欢他的身体,也喜欢他的灵魂,我连他身上所有的缺点也都喜欢到无法自拔,就算是死,我也愿意跟他在一个坟坑儿里待着,我们两个是这个世界上有、且仅有彼此的一对夫妻,我们的日子应该怎么过,别人会怎么看,这跟我半点关系也没有!”

    谈樾此时也“噌”的一下站了起来,他把手里的拳头握紧,扬声质问到:“你是不是就是过不去当年我跟秦小裴那个坎。如果当年不是因为被她引诱,你觉得我会…”

    “我不会!”

    沈倩不想再跟谈樾聊这些毫无营养的话题,迈步离开,神情很是不耐:“谈樾,你现在这个样子,真的特别像一条素质教育的漏网之鱼,我挨得近了,都能闻到你身上那股子人渣味儿,忒冲。”

    说完,她迈步往屋里面走,毫不留情。

    谈樾见她离开得一点犹豫也没有,一时心神不宁,也终于开口大喊起来:“你知道你那个继妹跟我二伯在一起了吗?”

    沈倩这下脚步忽然一下又停了下来,转过身子,看着眼前的男人,皱眉问到:“你什么意思?”

    谈樾深吸一口气,看着她的眼睛,低声回答:“她被我二伯包了,现在就住在景丽园里。”

    沈倩不敢相信:“沈宁宁…跟你二伯搅和在一起了?”

    谈樾勾着嘴角笑笑,挑着眉毛问她:“他们不光搅和在一起,他们还看中了姚家。沈倩,你当然可以选择继续相信你的丈夫,但你也不想想,他一个姚家,能扛得住我们谈家,乔家,还有上河梁家那么多人么?就算他现在看起来运筹帷幄,可他的这点嚣张又能持续到什么时候?”

    沈倩咬着牙,低声质问:“可是对不起他们这些人的,从来都不是我丈夫。”

    谈樾拍了拍自己的衣服,脸上带着些许愉悦,叹气说到:“可不是呢么。但谁让你丈夫是姚家下一任家主呢,圆圆,你应该被人好好呵护,应该尽情地做你想做的音乐,当你没心没肺的小姑娘,而不是为了这些夫家的事情操心。”

    沈倩没有说话,她看着谈樾此时幸灾乐祸的脸,上去就是一脚,把人踹到在地上,然后转身往屋里走,路过走廊的时候,忽然听见一声“咚隆”的响声,寻着动静看过去,发现是姚小糖摔在了地上,旁边还掉下来一个正在通话的手机。

    沈倩于是走过去,看着她,低声问道:“糖糖,刚才你一直在偷听妈妈和那个叔叔说话?”

    姚小糖没有否认,只是咬着自己的嘴唇,脸上气呼呼的,“妈妈,你不能跟那个叔叔走,他不是好人,爸爸虽然无情无义,但他是我和胖墩儿的爸爸,他会被感化的。”

    沈倩被她这语气逗得“噗嗤”一声笑出来,连忙张开手臂,把人半抱住,拍拍她的小脑袋,轻声回答:“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啊,妈妈怎么可能跟其他人离开,妈妈之所以成为糖糖和胖墩儿的妈妈,就是因为爸爸的存在啊,我们四个人在一起,才是一个完整的家。”

    姚小糖此时听见沈倩的话,也重新咧嘴笑了出来,孩子的心思很单纯,没有那么多利益权衡,只听见妈妈的保证,便已经开心得要飞起来,于是她拿起地上的手机,开口说了一句:“爸爸,你听到了吗,你看看你这个老婆,你再看看你自己,羞不羞愧!”

    沈倩倒是没想到姚小糖会这么小大人地教育起姚信和来。

    她这会儿心里藏了事,也没有跟她一起插科打诨,只是拿起手机,开口问了那边的姚信和一句:“谈樾说,沈宁宁跟谈家老二掺和到一块儿去了?”

    姚信和本来还想问问谈樾的事,如今,他见沈倩压根没提,也不好平白无故地问起,“嗯”上一声,便回答到:“刘丽萍上个星期离开你们沈家,被她前夫抓回南边去了。”

    刘丽萍的前夫齐远是沈宁宁的亲爹,算是社会典型的有毒品种,家里在当地势力挺大。

    当初,刘丽萍带了女儿求来沈家,一是因为老太太的看重,二来,也是因为沈家是唯一能让她避开前夫势力的家庭。

    可上个月,沈和平那边不知发了什么疯,突然跟老太太发难,让她把刘丽萍赶出去。

    老太太起先还能拿着孝道压一压自己这个儿子,可后来,她见这个儿子连自己的寿辰也没回来,电话打过去全是让下面人接听,再一想到如今自己人丁凋零的娘家,一边大叹儿子不孝,一边只能点头答应。

    沈宁宁如今跟姚信康一刀两断,本就没了靠山,又见刘丽萍被抓回南城齐家,走投无路之下,只能跟比她大了二十多岁的谈明强走在了一起。

    沈倩原本对沈宁宁的感情就很复杂,此刻见她做了谈家男人的情妇,再想到姚信和曾经说过的那些话,心里不禁越发不喜。

    谈樾此时也从花园的地上站了起来,找到屋里的沈倩,走上前来,对着姚小糖笑笑。

    姚小糖不搭理他,他也不在意,反而忽然走上前来,牵了牵沈倩的手。

    沈倩这会儿正在气头上,被他冷不丁地摸了一把,气性一下就上来了,把胖墩儿放在一边的小玩具车里,捋着袖子扑上去,扬手把谈樾按在地上捶了两拳头。

    姚小糖在学校里好歹接受过老师的谆谆教诲,见此情况,连忙拉了拉她妈妈的胳膊,嘴里还很是严肃地小声开解着:“妈妈,消消气,老师说了,狗咬了你,你不能咬回去,要宽仁大度一些。”

    沈倩于是重新直起身子,理了理自己飘逸的头发,笑嘻嘻地回答:“但妈妈又不是狗呀。狗咬了我,为什么我要咬回去?我们是人类,可以心平气和地喊上两三个兄弟,好好的把它打一顿呀。糖糖,咱们人这一生呢,最重要的就是开心,特别是咱们女同志,宽仁大度多了就容易得病,这可要不得。”

    说完,沈倩也不等谈樾说话,直接扬声把那头的陈大泉和杨旭咏召唤过来,然后指挥着两人,把地上的谈樾老老实实打了一顿。

    谈樾这小胳膊小腿儿,哪里是他们的对手,没一会儿的功夫就求饶进了医院,只是临走的时候,还在那里对着沈倩喊,让她不要忘了自己,等他再来找她。

    陈大泉站在旁边,简直奇了怪了,摸着自己的鼻子,忍不住问到:“嫂子,你说你这前男友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上赶着找打的人我见了多了,这么不远万里来找打,完了还要预约下一次的,我是真没见过,难道,这就是你们艺术家与众不同的伟大爱情?”

    沈倩很是潇洒地拍了拍自己的手掌,很是语重心长地告诉他:“这你就不懂了吧,他这位小同志啊,从小没有亲爹在身边,所以十分缺少父爱的毒打。他说自己爱我,其实爱上的,应该是被我打的时候,那种飞一般的感觉。真的,男同志小的时候呢,还是要好好打上几顿的,不然长大后,不光不能成才,还会出现思想问题,给社会增加负担。”

    姚小糖一脸崇拜地看着自己的母亲,眼神闪亮而有神,等回到自己的房间,她才趴在书桌前面,打开自己的日记本,很是受益匪浅地写下一句——要记得再给弟弟找一个能打他的老婆,这样既能敦促他成才,以后也不会出现思想问题,给社会增加负担。

    胖墩儿这会儿正在旁边的小车子里“哇哇”的叫,见自己姐姐一脸严肃地望向自己,便“咯咯”地笑了一声,然后屁股往上一拱,歪着脑袋吐出了一个天才的泡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