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8 你爱要不要

推荐阅读:大魏读书人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明朝败家子北宋大表哥如意小郎君盛唐逆子:李恪传权御八荒最强特种兵之龙魂乱世枭雄

一秒记住【完美文学 www.wmwx.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话锋一转,她定定地望着蹲在路边采摘野花的云儿,目光幽然,情绪不太分明。“我以为吴鸣会很快来找我,给我一个答复,没想到我一等就是好几天,他也没出现。我知道他会矛盾,会犹豫,但与其让云儿一辈子当一个人尽可欺的傻姑娘,为何不考虑一下我的意见?”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想法,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路要走。”龙厉难得有闲心开导一个人,不想看到她有半点烦恼。“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有些事,你还真管不了。”

    她没再跟他吵嘴,虽然他说的很冰冷,也没什么人情味,但还是触动到她的内心。

    三人刚到云儿家门前的时候,吴鸣还未归家,天色渐晚,马上就要天黑。

    “还不走?”

    “至少等吴鸣踏进家门再走,你也饿了吧,我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可以吃的。”

    龙厉依靠在小厨房的门边,见秦长安翻找了一遍,找了一颗白菜,几颗鸡蛋,一碗猪油,还有一包面条。

    “这家里真是够穷酸的。”他冷言冷语。

    “我倒不这么认为,与其说是穷酸,我反而觉得是云儿他哥一个大男人,不懂得怎么过日子。”她转向在门口把玩手里泥娃娃的云儿:“云儿,你哥做的菜好吃吗?”

    云儿顿时变了脸,吐了吐舌头:“难吃,还是路大娘的饭菜香,特别是今天吃的红烧肉,太好吃啦。”

    秦长安努努嘴,跟龙厉交换了一个眼色,表情在说,你看,我猜得没错,果然如此吧。

    “连块肉都没有,这么清苦的日子,就算他想过,也得问问自己的妹妹啊。”她叹了口气,把菜利落地切好。

    龙厉的嘴角溢出一抹兴味,缓缓地问了句。“你会下厨吗?”他唯一有印象的是,当年她学做李记包子的那件事,不过到头来,包子也是做得马马虎虎,十分勉强。

    “能下厨,也能保证不把人家的厨房烧了,至于烧的好不好吃,能不能吃,那就难说了。”她眼梢一勾,不冷不热地说。“我已经一年多没下厨了,你如果挑我的刺,别怪我翻脸。”

    “吃你一碗面,可不容易,你这脾气比宫里的御厨还臭。”

    她头也不抬,烧水煮面。“我生来就这脾气,你爱要不要。”

    龙厉沉默了半响,俊美的面容变得柔软平和,薄唇微启,眼神竟生出几分撩人的春意来。“……要。”

    秦长安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心里好似被滚水烫过,烫伤后有一段时间,又痒又麻,那麻痒的地方,却又伸手不及,无法挠到,这种复杂的情绪,正是她此刻的心情。

    这人真是——怎么就这么邪门呢?

    龙厉懒洋洋地靠着门,淡淡睇着她,看到她难得一见的柔顺模样,不知为何,噎在他心口里的那股子怒气爷慢慢消散了,脸色缓了缓。“以后别总威胁本王,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

    秦长安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专心地下面,在另一口烧热的锅里翻炒白菜和鸡蛋,两边都不耽误。

    “光看你下厨的动作,倒不像是个生手。”某人笑着说风凉话,显然心情大好。

    “你的嘴巴多刁钻啊。”她捞了面,又舀了一勺面汤,不疾不徐地说。“凡是别看表面,待会儿就难以下咽了。”

    龙厉走到她的身后,将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双手轻轻搂住她的腰际,嗓音带笑。“闻着却很香。”

    “给。”她转过身,把手里的面碗抬高。

    他这才依依不舍地松了手,把这一碗面接了过去,坐在厨房的桌子旁,面是一碗很寻常的面,细长蜿蜒的面条,加了一勺猪油的面汤香喷喷的,面上浮着白菜炒鸡蛋,白菜的白,金黄的鸡蛋,颜色素净又漂亮。

    秦长安又捞了一碗,喊道:“云儿,过来吃面。”

    安顿好一大一小吃着面,她才盛了剩下来的一碗,云儿不太会用筷子,勺子用的吃力,但还是吃的很香,小脸几乎都要埋进了碗里。

    “云儿,好吃吗?”她问。

    “好吃。”云儿点头。

    果然是个傻妞,吃到正常的东西都说好吃,可见她那个笨手笨脚的哥哥做出来的菜有多么惨不忍睹。

    “阿遥,你呢?”她又问。

    龙厉的筷子停在半空,正要吃第二口,被她问的动作一顿。

    其实在靖王府的膳食里,白菜这种家常菜出现的次数很少,他吃惯了山珍海味,鲍鱼鱼翅,什么都不觉得稀奇了,只因他喝了太多进补和治病的药,味觉变得极为敏感,动辄就在饮食上不顺心。而此刻,竟然会因为秦长安的一碗素面,而想着多吃两口。

    “恐怕是真饿了,居然跟这个傻妞一样,也觉得好吃。”他的语气还是一贯的凉薄,但在秦长安听来,却又多了一丁点的柔情。

    她摇摇头,并不放在心上,龙厉此人不爱说人话,这张嘴毒的很,这就叫做……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这么一想,她的嘴角绽放笑容,毫不讲究地吃起面来。

    面吃到一半,云儿的汤匙掉在地上,她想也不想就钻到桌下去捡起来,但瓷匙早已摔碎,她一不小心就划破了手指。

    “吃顿饭都不省心。”龙厉的脸色微沉,也就秦长安有耐心对付一个傻妞。

    秦长安默默地想,他也就适合孤家寡人,他不是良人,也不会是慈父,妻子孩子什么的,对他而言都是累赘吧?

    “我给她去找点包扎的纱布。”她起身,先跟着云儿到房间里找了一通,什么都没找到,这才想起隔壁就是吴鸣的屋子。

    一推开门,她点了蜡烛,环顾一周,还没顾得上找纱布,目光就被墙上的东西所吸引。

    她的双脚似乎被钉在地上,一步也挪不开,屏息凝神,甚至一丝丝的凉意从脚底窜上来,很快占据了她的四肢百骸、

    挂在墙上的,是一副画像——人物像。

    虽然时隔一年,但她还是第一眼就想起,她是何时何地看过这幅画。

    在那家她常去的聚宝盆古玩店里,钱掌柜说过,这幅画卷出自名家欧阳临之手,想必里面也是个出身不一般的贵公子。因为欧阳临的画法实在精湛,将人像画的过分精细真实,当时她看了,印象深刻,甚至有那么一瞬间的感觉,这画中人仿佛是活生生的。

    等她再去的时候,古玩店里已经没了这幅画,据说是被这个落难公子又赎回去了,她也觉得是圆满的好事,便不再在意。

    难道……吴鸣就是画中的男人?画中人玉树临风,风姿天成,极为英俊,而且还有一身浩然正气,他的俊,跟龙厉截然不同,很能给予人稳重踏实之感。

    若是这么好的容貌,他何必每天都戴着锥帽?若是出自富贵之家,他们兄妹又是为何而落难到了这般境地?

    也不知自己胡思乱想了多久,她才回想起到屋子里是来找纱布的,随意找了点干净的布条,一转身,却看到门口站着面色阴沉的一人。

    正是龙厉。

    “吓我一跳,走路也不出声。”她没好气地说。

    龙厉深邃幽暗的眼眸里起起伏伏,有着不少东西,他冷邪地看向她,目光却穿透过她的身体,直直地落在墙面上的画像上。

    “是你看的太入迷了。”

    他的语气乍听上去有点酸味,却又不只是吃醋的意思,每一个字都好似透着逼人的寒气,已经证明他不悦到了极点。

    “出来吧。”他径自转身,态度很是冷淡。“你的面快糊了。”

    秦长安不解地盯着他僵硬紧绷的背影,想来是他的独占欲又开始闹腾,就因为她多看了一会儿别的男人,哪怕只是一张画卷。

    吹灭桌上的蜡烛,她走到厨房,帮云儿处理了手上的伤口,她随口问道:“你哥哥屋子里的那张画,你见过吗?”

    云儿不假思索:“见过啊,那就是哥哥呀。”

    果然是吴鸣,她眼神一沉,不知为何,她觉得自己跟这对兄妹的缘分不浅。

    “你哥哥为什么总是戴着帽子?”

    “因为——”云儿刚吐出两个字,就被一人厚重的嗓音生生打断。

    “郡主怎么会来我们这种乡下地方?你要问什么话,何必问懵懂无知的云儿,不如直接问我。”吴鸣依旧是那身打扮,黑衣棉袍,头戴锥帽,身形俊挺,站在小厨房的门口,披星戴月,风尘仆仆。

    秦长安突然没有追根究底的兴致了,站起来,朝着他淡淡一笑。“今天,我也是偶然碰到云儿,才发现你找的那个路大娘没给你妹妹好好吃东西,我教训了她一番,以后应该不会了。你每日早出晚归,为我的听风楼做事,我当然高兴。不过,怎么说云儿也是你唯一的亲人,下回早点回家吧。”

    她越过吴鸣的身子,画卷中的男人过于真实的感觉,在他的身上叠合在一起,光与影在瞬间变幻莫测,当她靠的足够近的时候,甚至能够看到被风吹动黑纱后隐隐露出的男人下巴,跟画像里一样线条清晰优美,但是……下巴上的肌肤上疤痕明显,陈年的肉疤凹凹凸凸,很不平整,甚至连唇角的弧度看来都有些诡谲。

    有那么一瞬间,她头脑空白,彻底呆住,惊诧错愕甚至许许多多无法形容的情绪,包围着她,让她定定地锁住他。

    吴鸣站在没有任何光亮的院子里,笃定秦长安走的这么近也不会看到他的脸,身上多了往日没有的自在和闲适,却没想过她却在暗中观察自己,不由地心一沉,万千情绪涌上心头。

    “上回我跟你说的,你还在考虑吗?”

    他的声音依旧平静如水,没有起伏。“不,我已经考虑好了,与其让云儿恢复成本来的样子,倒还不如让她当一个无忧无虑天真可爱的傻姑娘。”

    问到此处,秦长安眉头紧蹙,不敢置信地看着他,这才发现此人身量很高,约莫跟龙厉差不多,她甚至必须微仰着头,时间一久,脖子就酸了。

    但龙厉往往会压低身段,跟她对话,但眼前这个男人总是把摇杆直的宛若不倒松柏,骨子里焕发出来的气质卓然,让人很难忽略。

    “吴鸣!你说什么傻话!当一个正常人,怎么还不如做个傻妞了?!”秦长安本想冷静的解决问题,但吴鸣三番两次让云儿受委屈,不是在大街上走散就是被外人欺侮,她提出一个开颅的建议,他却一口拒绝了!

    胸口憋着的那股怒火,快把秦长安的心肝脾肺肾都烤焦了。

    吴鸣依旧平静,波澜不惊。“郡主对云儿无微不至,吴鸣心领了,不过,这也是我思前想后的结论,还请郡主体谅。”

    她的眼神凉如水:“我体谅你才有鬼!我怀疑,你是云儿的亲哥哥吗?”

    吴鸣抬了抬眼皮,黑纱后的眼睫看不太分明,但眼神却是异常的清澈,好似泛着水光。“即便我跟云儿不是亲兄妹,似乎也跟郡主没什么关系。您贵人多事,这么晚了,我这里家徒四壁,实在不适合招待郡主。”

    秦长安气得不行,这家伙不是在下逐客令吗?她多次替云儿解围,但也清楚远水解不了近渴,别人怎么对待云儿她不可能次次都能插手,但吴鸣对云儿显然还不够用心,这才是她最气愤的地方。

    “得了,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我也懒得管你家的闲事!”她不耐烦地丢下一句,朝前走了两步,却没看到龙厉,扬高声音。“阿遥!你人呢!”

    吴鸣依旧站在原地,动也不动,好似一尊石雕,黑纱后的面庞上没有任何表情,眼底却酸涩难当。

    秦长安不明白怎么一眨眼的功夫,龙厉就消失不见,她气急地吼道:“明遥!回去了!”

    吴鸣迟迟没有回头,只是身上每一处都宛若石化,连他的眼神都死死地定在某一处,无人看到他垂在身侧的双手,早已紧握成拳,连骨节都崩的发白。

    在门外瞥见锦袍一角,她才气呼呼地走向前,瞪了龙厉一眼:“走啦。”

    龙厉没开口,只是目光无声扫过庭院里伫立不动的男人背影,那双形状美好的眼睛里染上一抹肃杀和阴狠。

    直到他们早已走远,吴鸣才提起沉重而颓废的脚步,走向自己的屋子,瘫坐在椅子里,唯独胸口的心脏,还是跳的厉害,迟迟不肯平静。

    他的无力,流于言表,没有点蜡烛的屋子,已经被黑暗全部吞噬。

    一个人不知坐了多久,他才缓缓取下头上的锥帽,扶着桌子站起来,面对着墙上的那幅画卷,静默不语地屹立着。

    画卷里的男人,风姿玉立,目不斜视,眼光直视着吴鸣,双目熠熠有光,有着坚定的力量。

    而吴鸣同样望向他,目光深远,却又透着无人能看到的哀戚。

    ……

    龙厉独自坐在后院的屋子里,这一日秦长安累了,已经睡着,他才可以出来解决事情。

    桌上银色烛台上半截蜡烛被点亮,照亮着他稍显阴沉的侧脸,他半垂着眼,沉默了半响,等他从思绪中抽离出来,抬起眼皮,面前已经站着一个黑衣人。

    “李闯。”

    “属下在。”

    “那个吴鸣……是故意接近郡主的吗?”他的嗓音冷幽,透着不近人情的肃杀。

    这段日子他跟秦长安过着平静祥和、蜜里调油的生活,心情大好,神清气爽,果然人不能大意,不过几天的功夫,居然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属下刚查清楚,郡主几次偶遇吴鸣的妹妹云儿,才会跟吴鸣见面,并非他有意接近。”

    龙厉的脸色并未和缓些许,他慢慢转动着手中的杯盏,那薄冰微微起伏,华彩变幻,映衬的他那双黑眸更加深不可测。

    “你的意思是,郡主还不知道吴鸣的真实身份。”

    “应是不知。”李闯想了想,又说:“麻烦的是,吴鸣当上了听风楼的账房先生,爷,要不要属下去会会吴鸣?让他明日一大早就离开皇城?”

    “原本郡主没多心,对那个傻妞又诸多照顾,暂时相安无事。一旦兄妹俩突然不见了,你以为她不会怀疑里头有鬼?”龙厉哼了声,嘴角挂着惯有的不屑冷笑,紧要关头,反而不能操之过急,否则,这事情必定搞的万分难看。

    李闯低下头,不再开口,心想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谁能料到都过去一年半了,还能出这种幺蛾子?

    龙厉搁下手上的瓷杯,眼底一寸寸地结了冰霜,徐徐地说。“当初没杀他,就想着也许将来还有什么用处,希望他不会让本王后悔。”

    否则,一念之间的怜悯,就是妇人之仁。

    “先不要轻举妄动,静观其变。”他若有所思,垂下的浓密长睫挡住那双犀利狠辣的眼,薄唇无声勾起,带着几分邪佞味道。“如果他安于现状,不痴心妄想还好,如果他硬要出头,那就——”

    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他比了比抹脖子的动作。

    “属下遵命。”

    他下颚一点,继续喝茶,眉头一皱,脸色难看无比。“什么茶,这么难喝。”

    而此刻,屋内再无别人身影,只有他一人,暗卫李闯好似是瞬间消失一般。

    “就不能让本王过几天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日子。”他低声呢喃,宛若自言自语,眉目之间敛去杀气,如刀雕般的俊美面庞上不见喜怒。

    今晚,当他站在秦长安的身后,目睹她定定地看着墙上那幅画卷的时候,几乎瞬间血液冻结。

    狭路相逢,勇者胜,说的就是这种情况吧。

    他不择手段也要捍卫如今两人的关系,绝不能让任何不知死活的家伙出来做妖,毁掉他所有心血,篡夺他的成果。

    为他人做嫁衣裳,他以前不会,如今更不会。

    这两天,秦长安说不出为何,总觉得龙厉有些古怪。哪怕在无人的深夜,他在床上也有些心不在焉,不像往日那么索求无度,喜欢把她翻来覆去地折腾。

    她撑着下颚,看似在欣赏窗外的风景,眼前再度浮现出那张人物画像,说到底,是她从未看过欧阳临画人物的精湛手法,花鸟鱼虫画的活灵活现倒是不错,但人画的栩栩如生好似要从画卷里走出来一般,确实让人悚然一惊,记忆深刻。

    但当年钱掌柜说,这个落难公子是过不下日子了,才会让小厮把自己的肖像画拿出去典当,而富贵人家往往会请画师给家里的少爷小姐画一幅画像,往往把这种画像看的很重要,轻易不出卖,可见此人是走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之后呢?这位公子和小厮找到了钱掌柜的聚宝盆古玩店,似乎生活好转,柳暗花明,将画像买回去了。

    钱掌柜嘴里说的那个头戴锥帽的男人,正是吴鸣,所以他即便百般掩饰,还是不像个普通百姓。

    吴鸣说他认字,还会算数,但很显然不只如此,这叫藏拙,但她没点破。

    一个落魄的少爷,一个呆傻的妹妹,隐忍地在市井生活……他们身上到底背负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为何隐隐感觉,她好像在哪里听过极为相似的故事?可是她想了好几天,一直戳不中某个重点,好似雾里看花,越看越糊涂。